孫百符的手掌微微顫抖,并非因為后怕,而是一種混雜著狂喜與敬畏的戰(zhàn)栗。他的神魂之中,那個玄奧莫測的“時之陣”還在緩緩流轉,每一個節(jié)點的配合,每一種力量的引導,都像是一篇無上道法,顛覆了他數(shù)百年的修行認知。
“以凡人之軀,撬動規(guī)則……”他喃喃自語,聲音沙啞,“這已是‘道’的領域?!?/p>
他身旁,金銳鋒沉默地擦拭著自己的長劍,目光卻時不時地瞥向石雷。那個憨直的大個子,此刻正盤膝而坐,雙目緊閉,胸膛以一種沉穩(wěn)而有力的節(jié)奏起伏著,仿佛還在維持著那個“心跳時間”。
一場生死危機,強行將這支臨時拼湊、各懷心思的小隊,擰成了一塊鐵板。隔閡雖未完全消除,但一種名為“信賴”的種子,已在絕境中悄然種下。
“我們……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錢多多哭喪著臉,手里捧著那件靈光黯淡的法袍,心疼得直抽抽,“我的七寶羅盤……我最趁手的尋寶法器啊……”
“先恢復靈力?!睂O百符收斂心神,強行壓下探究那神秘人身份的沖動,恢復了長老的威嚴,“此地詭異,步步危機,不可大意?!?/p>
眾人依言盤膝坐下,開始調(diào)息。這片黑色的礁石地帶,似乎是時之澤與下一片區(qū)域的緩沖地,時間和空間都顯得格外穩(wěn)定。
然而,就在他們吞下丹藥,靈力剛剛在經(jīng)脈中運轉了半個周天時,一陣若有若無的香氣,悄然鉆入了所有人的鼻腔。
那香味很奇特,初聞似蘭,再聞似麝,細品之下,又仿佛能勾起人心底最深處的記憶,饑餓時聞到的是烤肉香,疲憊時聞到的是安神香,而對于修士而言,他們聞到的,是天材地寶成熟時那沁人心脾的異香。
錢多多的鼻子最先抽動了一下,他猛地睜開眼,臉上那副死了親爹的悲痛表情瞬間被狂喜所取代。
“是……是九竅玲瓏果的味道!”他失聲叫道,口水都快流了出來,“傳說中能洗滌靈根,重塑道基的圣果!”
他循著香氣望去,只見不遠處的礁石縫隙中,竟真的長著一株流光溢彩的小樹,樹上掛著一枚嬰兒拳頭大小、通體剔透、仿佛有九個孔竅在呼吸的果實。
“我的!是我的!”錢多多雙眼放光,連滾帶爬地就沖了過去,完全忘了孫百符“不可大意”的叮囑。
“站??!”金銳鋒厲喝一聲,想要阻止。
可他剛一開口,自己的瞳孔也驟然收縮。他看到的,不是什么果實。而是在那片礁石的中央,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座古樸的劍冢。萬千斷劍殘戈之中,唯有一柄通體漆黑、劍身繚繞著一絲絲混沌之氣的長劍,倒插在最高處,劍柄上兩個古老的篆字若隱若現(xiàn)——“誅仙”。
一股源自靈魂的悸動,讓金銳鋒的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
他引以為傲的通透劍心,非但沒有示警,反而前所未有地活躍起來,與那柄‘誅仙’古劍的道韻產(chǎn)生了強烈的共鳴!那不是外來的誘惑,而是他劍道前路的終極顯化,是他的劍心本能地渴望觸及的頂點,讓他無法抗拒地想要靠近,去融合!”
這才是劍修的終極追求!
與此同時,石雷的身體猛地一震。他感覺自己的泰坦古猿血脈,在瘋狂地咆哮、沸騰。在他眼前,大地裂開,一尊由純粹力量法則凝聚而成的金色王座,緩緩升起。王座上空無一人,卻仿佛在等待著真正霸主的降臨。
坐上去!只要坐上去,就能獲得鎮(zhèn)壓萬古的無上神力!
就連心境最為沉穩(wěn)的孫百符,此刻也失神了。
他眼前的礁石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浩瀚的星空,每一顆星辰,都是一條完整的時間法則,而那本他夢寐以求的、關于“時之陣”的完整道藏,就懸浮在星河的中央,對他敞開了扉頁。
‘假的!都是假的!’他瘋狂告誡自己,可眼睛卻死死盯著那些玄奧的陣圖,無法移開分毫,能感覺到自己的防線正在崩潰,數(shù)百年的修行,在‘長生’這個終極誘惑面前,竟是如此脆弱?!?/p>
長生,不再是虛無縹緲的奢望。
“不對!”
一聲清喝,如同一盆冰水,澆在眾人心頭。
是柳鶯兒!
她的臉色蒼白,額頭布滿冷汗,但雙眸之中,一朵青色蓮臺的虛影正在緩緩旋轉,散發(fā)出純凈的凈化之力,勉強抵御著那股無孔不入的香氣。在她身旁,木清柔也緊咬舌尖,催動木靈根,用刺痛保持著一絲清明。
她們看到的,既沒有圣果,也沒有神劍。
只有錢多多,正一臉狂熱地撲向一道深不見底的懸崖裂縫。
金銳鋒,已經(jīng)拔出了長劍,劍尖對準的,是正在一步步走向金色“王座”,實則是一片翻滾著巖漿的地熱口的石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