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捕頭臉上的橫肉抽動了一下,那道刀疤像是活了過來,猙獰地扭曲著。
他鷹隼般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極快的遲疑,下意識地瞥了一眼旁邊滿臉期待的劉員外,又掃過周圍雖然后退但仍未散盡的人群,瘟疫的責(zé)任像一座山,張屠戶的蠻勁像一根刺,都在他心里扎了一下。
但劉員外許諾的好處和維護(hù)官府顏面的慣性,迅速壓倒了這絲理智,盯著李閑,眼神中的兇悍更多是為了掩飾剛才那一瞬間的動搖。
李閑那番話,像是一把軟刀子,看似沒捅人,卻精準(zhǔn)地抵在了他最怕疼的地方。
瘟疫的責(zé)任,他擔(dān)不起,張屠戶發(fā)瘋的后果,更不想去扛。
可眾目睽睽之下,若是被一個外鄉(xiāng)小子三言兩語就嚇退了,這黑木鎮(zhèn)捕頭的臉,往哪兒擱?劉員外那邊給的好處,又怎么交代?
短暫的遲疑后,兇悍壓過了理智。
“笑話!”王捕頭怒極反笑,聲音如同破鑼,“你當(dāng)衙門是菜市場,任你討價還價?什么瘟疫源頭,什么狗屁解藥,我看你就是最大的瘟疫!妖言惑眾,擾亂法紀(jì)!今天抓了你,就是給黑木鎮(zhèn)除害!”
他眼神一厲,再不給李閑任何開口的機(jī)會,爆喝道:“還愣著干什么!給我鎖了!”
那兩名衙役被李閑剛才的話唬得一愣,此刻得了命令,兇相畢露,手中的鐵鏈嘩啦作響,再次撲了上來。
“誰敢!”
一聲石破天驚的怒吼,比王捕頭的官威更具原始的暴力。張奎山那魁梧的身軀,像一堵肉墻,轟然橫在了李閑面前。他雙目赤紅,手里不知何時抄起了一根之前用來打幡的粗木棍,棍子一端還帶著裂口,像一張擇人而噬的兇獸大嘴。
“他是來救我兒子的命的!你們要抓他,就先從老子的尸體上跨過去!”張奎山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那股子剛從劉府門前發(fā)泄出來的怨氣,此刻混雜著絕望和瘋狂,盡數(shù)化為了護(hù)犢的兇性。
他只是個屠戶,不懂什么大道理,只認(rèn)一個死理:誰能救他兒子,誰就是他爹。誰要動他爹,他就跟誰拼命。
王捕頭臉色鐵青:“張奎山!你敢拒捕襲官?你想造反嗎!”
“去你娘的造反!”張奎山一口濃痰吐在地上,“老子兒子都要死了,還怕你這個狗官?”
一時間,劍拔弩張。
衙役們被張奎山那股子不要命的架勢鎮(zhèn)住,一時間竟不敢上前。
劉員外身后的三角眼管家急了,湊到劉員外耳邊低語:“老爺,不能讓他攪了局!”
劉員外眼中閃過一絲陰狠,他對著王捕頭高聲道:“王捕頭!這刁民已經(jīng)瘋了!他與這妖人乃是一伙,意圖謀奪我家產(chǎn),如今更是公然對抗官府,罪加一等!還請捕頭速速將他們一并拿下,以正視聽!”
得了劉員外的“支持”,王捕頭膽氣復(fù)壯,拔出腰間的樸刀,刀尖直指張奎山,厲聲喝道:“冥頑不靈!弟兄們,給我上!連這張屠戶一起拿下!但有反抗,死活不論!”
“是!”
衙役們得了死命令,不再猶豫,揮舞著鐵鏈水火棍,一擁而上。
張奎山虎吼一聲,揮舞著木棍就要迎上。他雖勇悍,卻終究只是個凡人,對方人多勢眾,又是官差,真動起手來,他討不到半點(diǎn)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