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濃墨般潑滿了臨江府的天空,將三槐巷最后一點光亮也吞噬殆盡。
院子里,李閑盤坐在那塊滾燙的青石板上,像一尊即將被熔化的雕像。
他身上的粗布麻衣早已被汗水浸透,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瘦削卻堅韌的輪廓。空氣是扭曲的,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一團燒紅的炭火,灼得肺腑生疼。
“媽的……這哪是兇宅,這他娘的是個桑拿房,還是不給搓澡師傅加鐘的那種?!?/p>
李閑咬著牙,從齒縫里擠出一句自嘲。
識海里的刺痛已經(jīng)演變成了燎原的烈火。強行解析“陽煞困龍”局的后遺癥,與這院中積蓄了百年的磅礴煞氣里應(yīng)外合,正瘋狂地沖擊著他的神魂壁壘。
一幕幕幻象在眼前閃現(xiàn)。
有金戈鐵馬,血流漂涌的古戰(zhàn)場;有烈日之下,曝尸荒野的饑民;有冤魂厲鬼,在油鍋里痛苦的嘶嚎,這些都是這片土地數(shù)百年來積攢的負面情緒和能量烙印,此刻,它們化作最鋒利的刀,要將李閑這個外來者的精神徹底撕碎。
“吵什么吵!還讓不讓新來的爺們兒安生了?再哭喪,有一個算一個,都給我去城隍廟排隊掛號,問問閻王爺還收不收你們這群業(yè)績不達標的孤魂野鬼!”
李閑猛地睜開眼,雙目之中血絲遍布,但眼神深處,卻燃燒著一股更加兇悍的火焰。
他非但沒有被這些幻象嚇退,反而像是被惹惱了的惡霸,沖著虛空破口大罵。
這聲叫罵,似乎觸動了某種禁忌。
整個院落的陽煞之氣陡然一滯,隨即以更加狂暴的姿態(tài)向他碾壓而來!院子中央那口被封死的古井之下,仿佛有一頭沉睡的巨獸被徹底激怒,發(fā)出了無聲的咆哮。
“噗——”
李閑再也壓不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灑在身前的青石板上。那鮮血竟沒有立刻凝固,反而像落在燒紅鐵板上的水珠,發(fā)出“滋啦”一聲,瞬間蒸發(fā)成了一縷血霧。
劇痛讓他眼前發(fā)黑,身體搖搖欲墜。
然而,就在他神魂即將失守的剎那,他胸口處,那無形的【三軍神主】稱號,驟然大放光芒!
一股古老、威嚴、帶著鐵血殺伐之氣的氣息,從他體內(nèi)轟然爆發(fā)。這股氣息并不試圖驅(qū)散或?qū)龟柹?,反而像是一位君臨天下的帝王,對著一群叛亂的驕兵悍將,發(fā)出了不容置疑的號令。
“還不歸位!”
李閑的意識中,炸響了這四個字。
原本狂暴沖撞的陽煞之氣,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那股瘋狂的毀滅欲竟硬生生被壓下去了幾分,顯露出一絲遲疑和……親近?
李閑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絲變化。
他咧開嘴,露出一口被血染紅的牙齒,笑容癲狂而又得意。
“這就對了嘛,都是出來混的,拜個碼頭是基本禮貌?!?/p>
他不再被動承受,而是主動敞開神魂,心念如同一張無形的大網(wǎng),向著整個院落覆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