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前一后,走在臨江府午后的大街上。
李閑雙手枕在腦后,踩著石板路,步履輕快,嘴里還哼著一段誰也聽不懂的荒腔走板的小調(diào),像個剛從賭場贏了錢的街頭混混。
方文山跟在后面,懷里緊緊抱著那個紫檀木匣子,腳步卻越來越沉重。
他感覺自己抱著的不是五萬兩銀票,而是一座燒紅的火山。
每走一步,那股灼人的熱量就透過木匣,燙得他心尖發(fā)顫。
府里發(fā)生的一切,像是一場光怪陸離的夢。李閑的霸道,錢家兄弟的屈辱,劉半仙的驚駭,還有錢老爺子那最后幾個字……一幕幕在方文山腦中反復回放,攪得他頭昏腦漲。
他忍不住抬頭,看向前面那個瀟灑不羈的背影。
這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是仙?是魔?還是一個……把騙術(shù)玩到了極致的絕世狂徒?
“李……李公子……”方文山終于忍不住,追上幾步,聲音壓得極低,“這……這錢……我們……”
“我們什么?”李閑停下腳步,回頭沖他一笑,陽光落在他臉上,顯得格外燦爛,“分贓啊?!?/p>
他理所當然地說道,仿佛在說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方文山被這兩個字噎得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分贓?讀書人怎么能用這么粗鄙的詞!可……可眼下的情況,好像也找不到更貼切的了。
李閑領著他,拐進了一條僻靜的小巷,找了個石階坐下,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坐,別跟個受氣小媳婦似的?!?/p>
方文山遲疑了一下,還是抱著匣子,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屁股只沾了半個邊。
李閑從他懷里拿過匣子,“啪”的一聲打開。
厚厚一沓銀票,靜靜地躺在里面,散發(fā)著金錢獨有的、令人迷醉的墨香。
李閑隨手從最上面抽出一沓,大約一千兩,看也沒看,直接塞進了自己那身粗布麻衣的懷里,拍了拍,發(fā)出滿足的聲響。
“我這仙人下凡,總不能天天穿破麻衣吧?置辦幾身體面行頭,去酒樓聽曲兒的錢,總得有。不然傳出去,說我連個使喚錢都沒有,豈不是丟了將軍的臉面?”
他把剩下的木匣,推回到方文山面前。
方文山徹底懵了。
他以為李閑費了這么大勁,冒著得罪臨江府首富的風險,是為了這五萬兩。可他……他只要了一千兩?
“李公子,這……這……”
“這什么這?”李閑斜了他一眼,“剩下的,是道具錢?!?/p>
“道具錢?”方文山更糊涂了。
“唱戲,不得有行頭嗎?”李閑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點了點,“那場喪事,不是辦給活人看的,是辦給死人看的,更是辦給老天爺看的?!?/p>
他的語氣依舊輕佻,但眼神里,卻透著一絲方文山看不懂的深邃。
“你想想,一位護國的大將軍,含冤而死,千年不得歸鄉(xiāng),現(xiàn)在好不容易有機會回家了,結(jié)果悄無聲息,冷冷清清,連個送行的人都沒有。你說,將軍他心里能舒坦嗎?他身后那幾千個跟著他一起戰(zhàn)死的兄弟,能答應嗎?”
“他們要的是一個說法,一個榮耀,我們就要給他們這個榮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