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吹過,帶走了李閑話語里最后一點溫度。
山谷里死一般的寂靜。
葛從安帶來的那幾十名護衛(wèi),個個都是刀口舔血的漢子,此刻卻覺得脖頸發(fā)涼,仿佛有一柄無形的刀,就架在他們每個人的命脈上。
他們敬若神明的葛老,欽欽天監(jiān)的宗師,竟被一個看起來比他們還年輕的混小子,用最粗暴、最直接的方式,逼到了墻角。
挖坑,還是被坑?
這根本不是選擇題。
葛從安死死攥著拳頭,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他一生的驕傲與尊嚴,在這一刻被對方踩在腳下,碾得粉碎。
可他看著身旁面色蒼白、眼神里帶著一絲依賴的柳姑娘,看著那些忠心耿耿跟隨自己、此刻卻命懸一線的手下,心中那股滔天的怒火,最終還是化為了一縷深沉的灰敗。
他緩緩松開攥得發(fā)白的拳頭,花白的胡須在夜風中劇烈顫抖,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地面,仿佛要將腳下這片羞辱他的土地看穿。許久,他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個沙啞、干澀,幾乎聽不清的字:“……挖?!?/p>
這一個字,仿佛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氣。
他身后的護衛(wèi)們,臉上血色褪盡。他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卻又清晰地看到了葛老臉上那份屈辱與決絕。
連葛老都低頭了。
他們還能做什么?反抗的念頭,像被冰水澆滅的火星,瞬間熄滅。
“這就對了嘛?!崩铋e臉上的笑容又恢復了那種欠揍的燦爛。
他走上前,像個老朋友一樣,重重拍了拍葛從安的后背,震得老頭一個踉蹌。
“識時務者為俊杰。老先生,你放心,跟著小爺我干,有前途。”
他沒再多說,轉身打了個哈欠,晃晃悠悠地走回那尊魔神雕像下,找了塊干凈石頭,竟是直接躺下,不一會兒就傳來了輕微的鼾聲。
仿佛這劍拔弩張的一切,都只是一場無足輕重的鬧劇。
方文山面無表情地走上前,對著那群失魂落魄的欽天監(jiān)護衛(wèi),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里:“各位,今夜好生歇息。明日卯時,在此地集合,聽候葛老先生調遣?!?/p>
說完,他便退到一旁,像一尊沒有感情的石雕,監(jiān)視著整個山谷。
這一夜,無人安睡。
……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
山谷里寒氣逼人。
葛從安和他的人,已經(jīng)面色凝重地站在了谷地中央。他們沒有生火,也沒有交談,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雷雄那幫鏢師則遠遠地縮在另一邊,看著這群新來的“同僚”,眼神復雜。他們昨天也經(jīng)歷了同樣的屈辱,此刻竟生出幾分病態(tài)的同病相憐。
方文山準時出現(xiàn),身后跟著兩個鎮(zhèn)民,抬來一筐嶄新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