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里那股血腥味,似乎都變得更加濃稠,黏附在喉嚨里,帶著鐵銹般的甜膩。
李閑口中的“黑龍”二字,像兩塊沉重的巨石,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那不是一個比喻。
在場的女弟子,哪怕修為最淺的,也能從這兩個字里,感受到一股足以凍結靈魂的、龐大的惡意。
云舒的身體,因為憤怒和恐懼,微微顫抖。她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用疼痛來維持著清醒。
“恩公!”她上前一步,眼中燃燒著復仇的烈焰,聲音因激動而嘶啞,“釜底抽薪,斬草要除根!既然知道了幕后黑手是陸擎蒼,我們便去鎮(zhèn)南王府,殺了他!”
在她看來,這是最直接,也是唯一的辦法。
只要殺了那個瘋子,這場波及整個鎮(zhèn)南域的災難,就能被扼殺在搖籃里!
幾個青玄宗的女弟子,也紛紛投來希冀的目光。她們不懂什么黑龍,什么血祭,她們只知道,一個叫陸擎蒼的人,害死了她們的同門,毀了她們的一切。
這個人,必須死。
“殺了他,然后呢?”
一道清冷的聲音,打斷了云舒的激憤。
是蕭傾歌。
她手按劍柄,靜靜地站在李閑身后,仿佛從未移動過。她的目光掃過云舒,平靜得像一汪深不見底的寒潭。
“殺了陸擎蒼,鎮(zhèn)南王府會群龍無首,陷入內(nèi)亂。他麾下的三十六路將領,為了爭奪兵權,會彼此攻伐。到那時,整個鎮(zhèn)南域,只會比現(xiàn)在更亂?!?/p>
“他背后的那個灰袍人,會立刻扶持起一個新的代理人,可能是‘張擎蒼’,也可能是‘王擎蒼’。屠殺和血祭,只會用一種更隱蔽、更瘋狂的方式繼續(xù)下去?!?/p>
她的話語不多,卻像一盆冷水,澆滅了云舒眼中熊熊燃燒的火焰。
是啊……然后呢?
她們只是一群僥幸活下來的、無家可歸的宗門弟子,憑著一腔血勇,就算真的僥幸刺殺了鎮(zhèn)南王,又能改變什么?
她們連自己的宗門都保護不了,又談何去拯救一個已經(jīng)爛到根子里的鎮(zhèn)南域?
一股更深的無力感,攫住了云舒的心。
“老板娘說得對?!崩铋e終于開口了,他臉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罕見的凝重。
他沒有去看云舒,而是低頭看著腳下的青石板,仿佛在研究上面被血污浸染的紋路。
“問題,不在于陸擎蒼這個人。”
他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回蕩在地牢里。
“問題在于……”李閑的聲音很輕,他一邊說,一邊用腳尖碾碎了地上的一塊碎骨,那骨頭化為齏粉,混入被血浸透的黑土,散發(fā)出令人作嘔的腥氣。
“這片地,已經(jīng)爛掉了。聞到了嗎?這就是這片土地的味道。龍脈死了,規(guī)矩爛了,所以才會長出陸擎蒼這種毒草?!?/p>
【規(guī)則諦聽】的能力,在他的感知中,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運轉著。
他“聽”到的,不再是單個物品的哀鳴或低語。
他聽到的,是更宏大,也更悲哀的東西。
他聽到了腳下這片土地的“規(guī)則”,正在崩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