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家渡,夜色如墨,卻被一座小院攪得暗流涌動。
李閑那聲“查賬”,像一?;鹦?,瞬間點燃了院中百鬼死寂的魂魄。
他們依舊是那群衣衫襤褸、形態(tài)凄慘的災(zāi)民怨靈,可此刻,他們眼中迷茫的霧氣正在飛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仇恨與期盼的灼熱光芒。
他們畏懼李閑,但更信賴他。
那股發(fā)自靈魂深處的【王權(quán)】威壓,既是讓他們臣服的枷鎖,也是他們唯一能抓住的,通往復(fù)仇的繩索。
“侯爺……”
“報仇……”
“馮家……血債……”
無數(shù)道細(xì)碎的、充滿怨毒的意念匯聚成河,在【地煞帥印】的引導(dǎo)下,非但沒有形成混亂的沖擊,反而凝成了一股冰冷而鋒銳的軍陣之勢。
蕭傾歌看著這一幕,心頭巨震。
她看到李閑扛起那面“秩序”大旗,那些原本飄散無序的鬼魂,竟如百川歸海,化作一道道灰影,主動投入旗中。旗面無風(fēng)自動,獵獵作響,仿佛吞下了一支無形的軍隊。
“走了,首席文書官?!崩铋e回頭,沖她咧嘴一笑,“記得帶上筆墨,咱們的賬本,才剛開了個頭?!?/p>
蕭傾歌沒有絲毫猶豫。
她迅速將石桌上的紙張整理好,拿起那支暖玉筆,揣好墨錠,緊緊跟在李閑身后。
她的心跳得很快,不是因為害怕,而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參與感。她不再是那個被詛咒拖累的旁觀者,而是這場審判的記錄人。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小院。
李閑邁著他那標(biāo)志性的八字步,看上去像個剛吃飽喝足,準(zhǔn)備去街上溜達(dá)的閑漢。可在他身后,一股肉眼不可見的陰寒氣流,正緊緊跟隨著。
沿途的野狗,像是遇見了天敵,夾著尾巴嗚咽著躲進(jìn)墻角,連吠叫一聲的勇氣都沒有,路邊更夫的燈籠,火苗無端壓低,幾乎熄滅。
整個馮家渡,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按下了靜音鍵。
馮家糧倉位于鎮(zhèn)子西側(cè),占地極廣,高墻聳立,看上去更像是一座堅固的堡壘。門口掛著兩盞巨大的燈籠,照得門前一片慘白。八名身穿勁裝的家丁,手持哨棒,分列兩側(cè),神情警惕,遠(yuǎn)超一個普通糧倉應(yīng)有的戒備。
“站住!什么人?”見李閑二人徑直走來,一名家丁頭目立刻上前,厲聲喝道。
李閑停下腳步,卻不是因為被喝止,而是像在打量自家院門。
他上下掃了那頭目一眼,懶洋洋地開口:“瞎了你的狗眼,沒看到侯爺我親自過來巡視?”
“侯爺?”那頭目上下打量著李閑的粗布麻衣,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嗤笑一聲,用哨棒不屑地指著他,“小子,在馮家渡,‘爺’只有馮家的爺,你算哪門子侯爺?天策侯?沒聽說過!趕緊滾,別在這兒臟了馮爺家的地界,不然把你腿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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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閑也不生氣,只是從懷里慢悠悠地掏出那面“天策侯”金令,在燈籠下晃了晃。
那金令在慘白的光線下,反射出一種不容褻瀆的暗金色澤,上面“天策”二字,仿佛蘊含著人道社稷的沉重分量。
家丁們的笑聲戛然而止。
他們不識貨,卻能感受到那金令上傳來的,一股讓他們心頭發(fā)慌的威勢。
“見令如見君,怎么,你們馮家,連圣月皇朝的規(guī)矩都不認(rèn)了?”李閑的聲音不大,卻在【王權(quán)】特性的加持下,字字敲在眾人心頭。
那頭目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這……小的們有眼不識泰山……不知侯爺深夜駕臨,有何貴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