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湖的水是蘇晚見過最清澈的。
湖面像塊被打磨過的巨型水晶,倒映著藍天白云,連岸邊的蘆葦蕩都清晰地映在水里,風(fēng)吹過時,水面與倒影同時泛起漣漪,虛實交織,讓人分不清哪是天、哪是水。
“同心鏡就在湖中心的小島上?!痹乒弥钢哪瞧驼拼蟮年懙?,島上長著棵孤零零的柳樹,柳枝垂到水面,像是在輕輕撫摸自己的倒影,“傳說那鏡子藏在柳樹根下,被水脈纏著,得用最干凈的念力才能解開?!?/p>
少年蹲在湖邊,伸手掬了把水。水涼絲絲的,映著他的臉,連毛孔都看得一清二楚?!斑@水也太神了,比鎮(zhèn)上的銅鏡還清亮?!彼鋈恍Τ雎暎耙钦f謊,在這兒怕是藏不住吧?”
蘇晚也蹲下身,看著水里自己的倒影。守界令貼在胸口,生息珠的靈息輕輕跳動,像在呼應(yīng)湖水的清澈?!巴溺R照的不是臉,是心?!彼p聲道,“若是心里藏著私念,怕是連島都上不去?!?/p>
正說著,遠處劃來艘小木船,撐船的是個白發(fā)老婆婆,臉上的皺紋像湖底的水紋,一笑就漾開?!笆莵韺ね溺R的吧?”老婆婆的聲音帶著水的溫潤,“上來吧,老婆子渡你們過去?!?/p>
三人上了船,木槳劃過水面,發(fā)出“吱呀”的輕響,驚起幾只水鳥,貼著水面飛遠了,留下一圈圈漣漪。
“這鏡湖啊,有靈性?!崩掀牌怕朴频卣f,“心術(shù)不正的人,剛上船就會暈,撐不到一半就得掉頭。前幾年有伙想偷鏡的,船到中間就翻了,人被水推回岸邊,躺了三天才醒?!?/p>
少年吐了吐舌頭:“這么厲害?”
“厲害的不是湖,是同心鏡?!崩掀牌胖钢膷u,“那鏡子是上古神物,能辨善惡,更能映出人心最底下的念。有人想拿它當武器,有人想靠它發(fā)財,可到了島邊,鏡子就會蒙上霧,任你怎么挖都找不到?!?/p>
蘇晚望著越來越近的小島,忽然想起古樹的話——“最好的封印,是讓萬物都有活下去的地方”?;蛟S,同心鏡要找的,從來不是最強大的人,而是最懂得“守護”二字分量的人。
船靠岸時,柳枝輕輕掃過船舷,像是在打招呼。踏上小島,腳下的泥土軟乎乎的,帶著水的潮氣。柳樹的根須在地面上盤根錯節(jié),像老人的手,緊緊抓著土地。
“鏡子就在那最大的根底下?!崩掀牌诺穆曇粼谏砗箜懫?,“老婆子就不陪你們了,能不能拿到,看你們自己的了?!?/p>
木船慢慢劃遠,留下他們?nèi)苏驹诹鴺湎隆?/p>
少年蹲下身,扒開根須間的泥土,眼睛瞪得溜圓:“真有鏡子!”
蘇晚和云姑湊過去看——只見根須纏繞的縫隙里,嵌著塊巴掌大的銅鏡,鏡面光滑,邊緣刻著纏枝紋,只是此刻鏡面上蒙著層白霧,什么都映不出來。
“這就是同心鏡?”少年伸手想碰,指尖剛要碰到鏡面,白霧突然翻涌起來,像有股無形的力量把他的手推開。
“別急?!碧K晚按住他的手,閉上眼睛,將心神沉入守界令。生息珠的靈息順著血脈流淌,她想起望月鎮(zhèn)的燈火,想起風(fēng)沙鎮(zhèn)的胡楊,想起迷霧森林里的古樹,想起那些被她護過的生命,心里一片澄澈。
她緩緩伸出手,輕輕覆在鏡面上。
沒有阻力。
白霧像遇到暖陽的冰雪,慢慢消融。鏡面上漸漸映出畫面——不是他們的身影,而是無數(shù)張臉:有望月鎮(zhèn)抱著孩子的婦人,有風(fēng)沙鎮(zhèn)修補房屋的工匠,有迷霧森林里采藥的老者,還有那些被她救過的小動物,甚至包括當初在鎮(zhèn)口攔住她的那只老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