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nèi)寂靜,落針可聞。
陸明躬身立于殿中,能清晰地感受到上方兩道目光的審視。一道來自錢長老,帶著審視與威嚴;另一道來自吳啟,則如同最精密的探針,冷靜而細致地掃描著他的一切。
林老靜立一旁,眼觀鼻,鼻觀心,仿佛事不關(guān)己。
“陸明。”吳啟率先開口,聲音平淡,不帶絲毫感情,“據(jù)查,你入門不過數(shù)月,初時修為不過煉氣一層。外門大比中,卻接連擊敗強敵,展現(xiàn)出不俗實力。你修為精進如此之速,所憑為何?”
問題直指核心,毫不拖泥帶水。
陸明早已準備好答案,他抬起頭,目光坦然,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恭敬與一絲對師恩的感激:“回吳法師,弟子資質(zhì)魯鈍,能有所進益,全賴師父傾囊相授。師父以珍藏多年的藥材,為弟子配置‘鍛體靈液’,輔以獨特的煉體法門,日夜淬煉,方得肉身強健,氣血充盈,連帶修為也水漲船高?!?/p>
說著,他微微運轉(zhuǎn)“太陰煉形”的法門,刻意引導(dǎo)一絲氣血之力流轉(zhuǎn)向手臂。在“空隱術(shù)”的偽裝下,這股氣血之力顯得渾厚而陽剛,符合傳統(tǒng)體修的特征,卻又巧妙地掩蓋了其內(nèi)核的太陰本質(zhì)。
吳啟目光落在陸明的手臂上,微微頷首,不置可否。體修之路確實能快速提升前期戰(zhàn)力,林老精通藥理,有此手段并不出奇。但這解釋,過于順理成章。
“哦?是何等煉體法門,竟有如此神效?你與趙千虎對陣時,那詭異的身法與最后破開其防御的手段,又是何來歷?”吳啟追問,語速不快,卻字字如刀。
“弟子愚笨,師父所授煉體法門深奧,弟子只悟得皮毛,乃是引導(dǎo)氣血反復(fù)沖刷肉身,打熬筋骨之法?!标懨鲬?yīng)對從容,將“太陰煉形”的核心隱去,只描述最基礎(chǔ)的煉體原理,“至于身法與破防技巧……實乃弟子平日打理藥田,觀摩蛇蟲走獸騰挪撲擊,以及藥材特性相生相克之理,自行琢磨出的一些粗淺發(fā)力與閃避方式,登不得大雅之堂,讓法師見笑了?!?/p>
為了增加可信度,他腳下微微一動,施展了一個簡化版的、不含靈氣只運用肉身力量的“七星步”起手式,動作略顯生澀,卻帶著一種獨特的發(fā)力技巧。同時,他伸出手指,在空中快速一點,模擬“斥靈環(huán)”的發(fā)力,解釋道:“便是將力量集中于一點,瞬間爆發(fā),或可擾亂對手氣息?!?/p>
他演示的皆是形似而神非的皮毛,但結(jié)合他“雜役”的身份和“自行琢磨”的說法,反而顯得合情合理。天才的靈光一現(xiàn),總是難以用常理解釋。
吳啟靜靜地看著他的演示,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但陸明憑借空靈根那超越常人的感知,卻敏銳地察覺到,殿內(nèi)地面和四周立柱上,那些看似裝飾的紋路,正散發(fā)著極其微弱、近乎無形的能量波動,如同水波般一遍遍掃過他的身體。
是測靈陣法!正在監(jiān)測他的靈力運轉(zhuǎn)和情緒波動!
陸明心中冷笑,面上卻愈發(fā)恭敬誠懇,全力維持著“空隱術(shù)”的運轉(zhuǎn),丹田內(nèi)的空靈氣如同深潭古井,波瀾不興,心跳頻率也控制在平穩(wěn)的范圍內(nèi)。
吳啟的指尖在袖中輕輕掐動著一個法訣,感應(yīng)著陣法反饋回來的信息——平穩(wěn),異常的平穩(wěn)。無論是提到修為提升,還是演示自創(chuàng)技巧,此子的靈力和情緒都沒有出現(xiàn)任何該有的波動,仿佛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guān)的事情。
這種過度的平靜,反而顯得有些不對勁。但陣法反饋無誤,他抓不到任何把柄。
沉默了片刻,吳啟忽然話鋒一轉(zhuǎn),目光如炬,緊緊鎖定陸明的雙眼:
“三日前的子時前后,你在何處?所做何事?”
終于來了!最致命的問題!
陸明心臟微微一緊,但眼神沒有絲毫閃爍,依舊平靜地迎向吳啟的目光,語氣甚至帶著一絲回憶:
“回法師,那夜弟子并未休息。因藥山新采收了一批‘夜熒花’,此花特性特殊,需在子時月光下及時處理,方能保住藥性。當夜,弟子一直在藥房之內(nèi),在師父的親自指導(dǎo)下,學(xué)習(xí)處理這批藥材。直至丑時方歇?!?/p>
他的回答清晰、具體,時間、地點、人物、事件,無一不明。并且,他將林老直接拉入了自己的時間證人之中。
幾乎在陸明話音落下的同時,一旁閉目養(yǎng)神的林老緩緩睜開眼,淡然開口道:“不錯,當夜老夫確實在指導(dǎo)他處理夜熒花。此子于藥理一道,還算有些悟性?!?/p>
錢長老聞言,微微點頭。林老親自作證,其分量足以打消大部分疑慮。夜熒花需子時處理,這也是宗門皆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