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柳眉一豎:“誰說的林姐姐身子不舒服了?”
寶玉一指襲人:“襲人過去請的安,回來和我說的?!?/p>
跪著的襲人眼前一黑差點(diǎn)摔倒,趕緊說了實話:“是寶姑娘說林姑娘有些咳嗽,她還送了燕窩去呢?!?/p>
探春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便走,這筆賬早晚得跟做客的那家姑娘算,真把自己當(dāng)大觀園的女主人了可不成,問過賈家的姑娘們了嗎。
怡紅院離著瀟湘館不遠(yuǎn),穿過一片竹林,跨過七步橋就到了院門口,探春沒叫門,略等了等,也讓自己緩緩氣。
先前離隊那丫鬟帶著人一路小跑的過來,探春松了口氣,丫鬟將婆子手里的奠儀和燒紙分給了別的丫鬟,又掏出了一吊錢給了跟來的婆子們。
婆子們想道謝,又被那丫鬟拿眼神壓住,躬著身子趕緊走。
走遠(yuǎn)了才敢說話:“我的個天,我怎地忘了是給三小姐辦差?!?/p>
另一個也埋怨她:“那朵玫瑰花渾身是刺,老實當(dāng)差少惹為妙?!?/p>
她們口中渾身是刺的玫瑰花,此刻正在撒嬌:“好我的林姐姐,莫要傷心了。我可是專門領(lǐng)的差事來給你賠罪。我若不來,賴家可過不了這關(guān),她們要是跪在伱院子里磕頭,你豈不是更萬分的膩歪?!?/p>
“是她們膩歪我,我哪有道理敢膩歪她們?nèi)??!眿傻蔚温曇羧缙缭V:“平日里也就罷了,專挑這么個日子來鬧我,其心可知。雪雁,打包袱,我們走!”
探春一把抱住了林黛玉:“姐姐好糊涂,哪有你走的道理!這是姐姐的外祖家,住的天經(jīng)地義,要走也是攆走她們才對!”
“我哪里就住的天經(jīng)地義了,嗚嗚嗚~~~”
探春嘆口氣,示意丫鬟們準(zhǔn)備好熱水帕子等著給這哭包姐姐洗臉。
“我也不勸姐姐你了,姐姐素來是聰慧過人,我拙嘴笨腮也說不對。反正我把奠儀給送了來,姐姐給妹妹個面子,讓妹妹能回去交了差可好?!?/p>
“還有敢差遣三姑娘的人?”
“怎么沒有?東西兩府的哥兒都被那六哥差遣的提溜轉(zhuǎn),我一個女兒家還敢和拿著盡孝大義的六哥硬抗不成?”
林黛玉一下收了悲聲:“我先不問是哪個六哥,我倒好奇,兩府的子弟素來心不齊,怎地都聽他的?”
探春伸出一根手指頭:“利!他只做了這一件事,分了喪儀之事給賈家子弟,再無管家在上頭欺壓,連蘭兒都有差事,人人能獲利,豈能不收人心?!?/p>
林黛玉一下怔住了:“分權(quán)與管家,分利與眾兄弟,那些族中兄弟往日的不滿盡皆涌出,這一場白事過后,東西兩府豈不要成為眾矢之的?!?/p>
探春一攤手:“我憂的正是如此!往日里他們求著送著都難撈到手的差事,今日里卻讓他們得知族中事就該是族中人去辦,那些個管家不過是跑腿之人,憑甚壓在他們頭上充個大,還不是府里主事人的縱容,簡直就是欺壓同族。此等心結(jié)一旦落下,便是野火燒不盡春風(fēng)吹又生,再回到以往的境地,誰壓在他們頭上。。?!?/p>
“誰就是闔族子弟的仇讎!”林黛玉打了個冷戰(zhàn):“璉二嫂子可難了?!?/p>
探春冷笑一聲:“呵!現(xiàn)在她就難,尤大嫂子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了她的院中,她要不低個頭,東西兩府便是雞犬相聞而老死互不往來?!?/p>
二姝默然下來,丫鬟們趁機(jī)擦臉的擦臉,獻(xiàn)茶的獻(xiàn)茶。
林黛玉忽的站起了身,走到條案前,在墨池里舔飽了筆,略一思索,匆匆寫下一副挽聯(lián)留給探春:“你拿去替我獻(xiàn)儀,我去璉二嫂子那里勸她一勸,萬萬不可墜入此局中?!?/p>
探春一想黛玉和璉二嫂子的交往,也點(diǎn)頭認(rèn)可了她的主意:“也好,她也還能聽你幾句,換成我等姐妹,她早就不耐煩了。”
黛玉抿嘴一笑:“我將心比心又不與她爭利,自然好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