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鳴樓是京城最富麗堂皇的酒肆,朱紅題字匾額門上高懸,由太子朱煜親自手書,陡然多了尊貴的意味。
沈澤棠下轎,門前有四五錦衣衛(wèi)顯見等候多時,上前行禮引領(lǐng),隨階直上三樓。
還未至,已聽一個女子隨著胡琴咿呀唱曲聲。待走近,顯見整層已被包下,難得空蕩蕩的。
一排如意菱花大窗,被叉桿撐著半開,靠欄之位,正可觀賞橋門洞口人煙阜盛之景。
那里恰坐一位,悠閑地吃酒聽曲。
年紀(jì)與沈澤棠不相左右,頭戴烏紗二龍戲珠翼善冠,衣紫腰黃,因長期在北疆駐藩,俊朗面容有些風(fēng)霜之色,卻愈顯得氣度非凡。
站邊隨侍的中年男子名喚徐涇,是沈澤棠身邊最得力幕僚。
他恰瞧到沈澤棠拾梯而上,忙過來迎接,低聲問:“二爺五更入朝,辰時出宮,離簇轎行最遲二刻即至,今怎會用一個時辰?”
“太醫(yī)院院使秦大人求我辦一事!替他的外甥避些麻煩?!?/p>
徐涇立即省悟,蹙眉又問:“可是同周忱令郎牽扯的那儒生?二爺要管這閑事么?”
沈澤棠搖頭,周海的病來得蹊蹺,與那馮舜鈺逃脫不去關(guān)系,周忱作派睚眥必報,斷不會就此罷休,可又如何。。。。。。。與他無關(guān)。
將披著的大氅解下遞與徐涇,話意愈發(fā)淡了:“原欠秦院使個人情,今已還清,莫再去提。”
話間,他已至坐著那人跟前參見,那人不是旁人,正是昊王朱頤。
朱頤免他禮,有些漫不經(jīng)心的玩笑:“你們嘀嘀咕咕的神秘,可能放上抬面來,講與我聽聽?”
沈澤棠笑而不答,只在他對面坐下,幾個年青清秀的店伙計,已利索的撤去桌上酒菜,重?fù)Q了新席,給酒杯里斟滿秋露白,方才退下。
沈澤棠吃了兩口酒,見唱曲的戲衣不穿,未曾妝面,拉琴的亦是如此,有些詫異。
聽過兩句,知唱得是南柯記中尋寤選段,贊道不比戲班子里的優(yōu)伶遜色。
朱頤慢悠悠地呷酒:“一人吃酒實在無趣,便想著聽支曲子解悶,店家一時戲班難尋,倒是徐師爺好眼界,朝窗外過往行人隨意指點四五人,瞧著個個其貌不揚,這一開口卻都是深藏不露?!?/p>
徐涇作揖回話:“王爺謬贊了。因祖上曾在府中養(yǎng)著家班子,時常偷看他們演習(xí)戲文,原來優(yōu)伶唱念做打久了,平日里談的語氣腔調(diào),連帶一顰一笑眉眼神情,走路間擺手、身段、步法不知覺皆是戲臺路數(shù)。入戲愈深的愈好辯。”
朱頤放下酒盞,似笑非笑看他:“何必自謙!知你是個人物,沈二幕僚眾多,才人濟濟,你在他身邊未見得前程錦繡,不如隨我去藩王府,有得是你施展拳腳之處?!?/p>
“可有這樣當(dāng)著我的面撬墻角的?”沈澤棠有些無奈,昊王話里半真半假,可徐涇卻是個最開不得玩笑的性子。
不出所料,徐涇頓時急的赤頭脹臉,嚷嚷:“徐某這輩子是跟定二爺了,哪怕是皇帝老兒來召,我也不懼。。。。。。。?!?/p>
“愈愈沒得章法,我要同王爺些私話,你先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