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營地旁的空地上,晨曦刺破薄霧。二十名“野火營”的成員,按照五小隊站成五行,雖然衣著破爛,隊形也談不上整齊,但每個人的眼神里都多了一絲昨日沒有的東西——紀律的雛形和一股憋著的狠勁。
汪小野站在他們面前,手臂的傷似乎對他毫無影響。他沒拿武器,雙手背在身后,目光像鞭子一樣抽過每一張臉。
“首先,教你們一件事——”汪小野開口,聲音冷硬,“怎么站!”
“兩腳分開,與肩同寬!膝蓋微曲,別像根棍子似的杵著!重心放在前腳掌!對,就是你,李大牛,你那是扎馬步嗎?想蹲茅坑滾遠點!”
“腰桿挺直!胸口挺出來!對,想象你胸口有團火,要把這狗日的世道燒個窟窿!”
“眼睛平視前方!別亂瞟!你,王石頭,看哪呢?地上有銀子撿嗎?”
他一邊呵斥,一邊親自下場糾正動作,手法粗暴但有效。簡單的站立,硬是折騰了半柱香的時間,直到每個人都能勉強保持一個看似簡單卻蘊含發(fā)力技巧的姿勢。
“記住這個感覺!這是保命的姿勢!遇敵時第一時間擺出這個姿勢,能讓你反應(yīng)快上一線!”汪小野解釋道,“現(xiàn)在,教你們怎么走!”
“隊列行進,不是讓你們逛街!聽我口令!齊步——走!”
口令一下,隊伍頓時亂成一團,有人快有人慢,有人順拐,撞作一團。
汪小野額頭青筋直跳,內(nèi)心吐槽:「這畫面太美我不敢看,簡直是大型車禍現(xiàn)場復刻?!棺焐蠀s毫不留情:“停!你們是鴨子投胎嗎?走路都不會?看著我的步子!跟著我的節(jié)奏!一!二!一!”
他親自示范,步伐沉穩(wěn)有力,節(jié)奏清晰。反復練習了十幾次,隊伍總算能勉強踩著點子走成一條歪歪扭扭的直線。
“勉強能看了,比剛才的鴨群強點?!蓖粜∫岸旧帱c評,“現(xiàn)在,教點實用的——三角陣!”
他叫出李大牛的第一隊四人,讓他們站成一個等邊三角形的三個頂點和中心?!坝龅叫」蓴橙耍蛘擢M窄地形,就這么站!前面的人頂住,兩側(cè)的人策應(yīng),中間的人隨時補位!簡單,但管用!其他隊,看著,然后自己練!”
各小隊散開,在空地上摸索演練起來。一時間,口令聲、腳步聲、偶爾的碰撞和汪小野毫不留情的斥責聲響成一片。訓練量極大,汗水很快浸透了破爛的衣衫,但沒人叫苦,反而在一次次重復中,眼神越來越亮,配合也漸漸有了點模樣。
小竹和小梅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又暗自佩服。小梅細心,發(fā)現(xiàn)汪小野訓話時,右手始終下意識地按在左臂傷口附近,額角也有細密的汗珠。她悄悄燒了熱水,用粗陶碗盛了,趁汪小野訓斥完一隊的間隙,小心翼翼地遞過去。
汪小野正口干舌燥,接過碗一飲而盡,水溫恰到好處。他瞥了一眼小梅,難得沒吐槽,只是把碗塞回她手里,簡短說了句:“再去燒點,給訓練完的人喝?!眱?nèi)心:「這丫頭倒是心細,比那群糙漢子強點?!?/p>
小梅臉一紅,趕緊跑去照辦。
訓練持續(xù)了整個上午。午后,汪小野正準備講解如何利用地形設(shè)置簡易絆索和預警陷阱時,負責在營地外圍警戒的周狗兒氣喘吁吁地跑回來報告:
“汪頭兒!坡下來了幾個人,打頭的……好像是復漢幫的王大眼!”
汪小野眉頭一挑:「哦?終于來了?」他示意隊伍暫停休息,自己整理了一下衣服(雖然依舊破舊),帶著李大牛和王石頭兩個隊長,迎了出去。
果然,坡下站著三個人,為首的是個精瘦漢子,一只眼睛似乎有些殘疾,瞇著,另一只眼睛卻格外有神,正是復漢幫幽州分舵的小頭目之一,王大眼。他身后跟著兩個幫眾,神色警惕地打量著營地里的情形,尤其是看到那二十來個雖然疲憊卻帶著一股兇悍之氣、并且初步有了隊列模樣的漢子時,眼中都閃過一絲驚訝。
“王大哥,什么風把你吹到這荒郊野嶺來了?”汪小野笑著拱手,語氣不卑不亢。
王大眼那只獨眼仔細打量著汪小野,又掃過他身后肅立的李大牛和王石頭,抱拳回禮,聲音沙?。骸巴粜值?,聽說你在這流民坡鬧出了好大動靜,舵主特意讓我來看看。看來……傳言不虛啊?!?/p>
他話里有話,既肯定了汪小野的戰(zhàn)績,也透露出對這支突然出現(xiàn)的武裝力量的警惕。
汪小野心中了然,笑道:“王大哥過獎了,不過是遼狗欺人太甚,兄弟們被逼無奈,拼死求活罷了。怎么,舵主有何吩咐?”
王大眼正色道:“舵主請汪兄弟方便時,再去分舵一敘。有要事相商?!彼D了頓,補充道,“是關(guān)于耶律烈‘打草谷’之后的動向,以及……幫內(nèi)的一些事情?!?/p>
汪小野眼神微動,知道真正的考驗和機遇,或許就要來了。他點頭應(yīng)道:“好!待我安頓好營中兄弟,明日便去拜見舵主。”
送走王大眼,汪小野回到營地。訓練繼續(xù),但他的心思,已經(jīng)飛向了幽州城內(nèi)的復漢幫分舵。他知道,帶著這支初具雛形的“野火營”,他再次面對陳舵主時,將擁有完全不同的底氣。
而幽州城內(nèi)的暗流,似乎也因為流民坡這一把“野火”的燃起,變得更加洶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