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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一連下了三天,把黑石嶺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木屋的屋檐下掛起了冰棱,像一串串透明的水晶,太陽出來時,折射出細(xì)碎的光,晃得人眼睛發(fā)花。
部族里開始忙著備年關(guān)。女人們聚在曬谷場的大帳篷里,搓麻繩、納鞋底,嘴里哼著古老的歌謠;男人們則把風(fēng)干的獸肉切成塊,用鹽腌好,掛在房梁上,肉香混著鹽味,在冷空氣中凝成一股厚重的氣息。
我被族長拉去劈柴。后院堆著半人高的松木,都是秋天伐的,曬得干透了。斧頭掄起來時,后背的舊傷還會隱隱作痛,但比起崖底的廝殺,這點(diǎn)疼實(shí)在算不得什么。
“九躍,歇會兒?!弊彘L遞過來一碗熱米酒,粗陶碗邊緣燙得發(fā)紅,“你嫂子釀的,放了桂花,嘗嘗?!?/p>
米酒帶著甜香,滑過喉嚨時暖烘烘的。我靠在柴堆上,看著遠(yuǎn)處帳篷里說笑的女人們,蒙小玉正和阿禾湊在一起,手里拿著塊靛藍(lán)的布料,不知在比劃著什么。
“看啥呢?”族長順著我的目光看去,嘿嘿笑了,“小玉那丫頭,是在給你做新襖呢。說去年的獸皮襖舊了,想給你換件棉布的,輕便。”
我心里一熱,剛想說什么,就見蒙小玉抬頭往這邊看,對上我的目光,臉頰“騰”地紅了,連忙低下頭去,手里的針線卻差點(diǎn)扎到手指。
“這丫頭,跟你爹當(dāng)年一個樣,臉皮薄?!弊彘L拍著我的肩膀,眼里的笑意帶著點(diǎn)懷念,“你爹當(dāng)年追你娘時,也是這樣,遠(yuǎn)遠(yuǎn)看著就臉紅。”
我笑著沒接話,心里卻像是被米酒泡過,軟乎乎的。原來“星九躍”的爹娘,也曾有過這樣青澀的時光。
年關(guān)前的最后一個集日,部族里要派人去山外的鎮(zhèn)子換些東西。族長讓我?guī)ш?duì),說我“見過世面”——大概是指我處理黑衣人時的果斷,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不過是被逼出來的機(jī)智。
出發(fā)前一晚,蒙小玉在燈下替我收拾行囊。她往布袋里塞了些腌好的野豬肉,又疊了件厚棉衣:“山外比山里冷,別凍著。聽說鎮(zhèn)子里有賣糖人的,給阿禾帶一個回來,她上次念叨了好久?!?/p>
“好?!蔽铱粗J(rèn)真的側(cè)臉,忽然想起穿越前的春節(jié),母親也是這樣在燈下給我收拾行李,往包里塞各種吃的,心里酸溜溜的。
“怎么了?”蒙小玉察覺到我的異樣,抬頭看我。
“沒什么?!蔽覔u搖頭,握住她的手,“等我回來,咱們一起貼春聯(lián)?!?/p>
她愣了一下,隨即笑了:“好啊。我昨天還跟阿禾說,要剪些窗花,貼在窗戶上,紅艷艷的好看。”
第二天一早,我?guī)е齻€部族漢子,牽著兩匹馱貨的馬,往山外走。雪已經(jīng)停了,路卻不好走,馬蹄踩在冰面上,時不時打滑。走了約莫半天,才看到鎮(zhèn)子的輪廓——灰撲撲的城墻,冒著煙的煙囪,比黑石嶺熱鬧得多。
鎮(zhèn)子不大,卻很熱鬧。街上擠滿了置辦年貨的人,賣糖葫蘆的吆喝聲、孩子的哭鬧聲、商販的討價還價聲,混雜在一起,帶著股鮮活的人間氣。
我們先去了常打交道的雜貨鋪,用獸皮換了些針線、布料和油鹽。老板是個矮胖的中年人,看到我們帶來的野豬肉,眼睛都亮了:“星老弟,你這肉腌得地道!今年冬天準(zhǔn)能賣個好價錢!”
“給我們留兩斤最好的糖。”我笑著說,“部族的娃子們等著呢?!?/p>
“沒問題!”老板麻利地稱了糖,又壓低聲音,“對了,前陣子鎮(zhèn)上住進(jìn)了些生人,穿著體面,卻總打聽黑石嶺的事,你們回去路上當(dāng)心點(diǎn)。”
我心里一緊:“什么樣的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