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溫柔地蓋在新石嶺的屋頂上。篝火的余溫還在窗紙上跳動,蒙小玉收拾完碗筷,端來一盆熱水,輕輕放在床前。
“泡泡腳吧,今天跑了一天,累壞了?!彼穆曇舯绕綍r更輕,像是怕驚散了屋里的靜謐。
我脫了鞋,把腳伸進熱水里,暖意順著腳底往上爬,驅散了打獵后的疲憊。她蹲在旁邊,拿起布巾替我擦腳,指尖偶爾碰到我的腳踝,像落了片羽毛,輕輕發(fā)癢。
“今天……很危險吧?!彼鋈婚_口,聲音里帶著點后怕。
“還好,有石頭他們幫忙。”我握住她的手,她的手還帶著洗碗的濕意,涼涼的,“以后不冒那險了。”
她抬頭看我,眼里的光比炭火還亮,忽然笑了,嘴角梨渦淺淺的:“阿禾說,你引野豬的時候,像頭蠻牛?!?/p>
我也笑了,伸手想去捏她的臉,她卻往后躲了躲,臉頰泛起淡淡的紅,像溪邊剛開的桃花。
收拾好水盆,屋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她鋪好被褥,轉身時被門檻絆了一下,我伸手扶住她,她的身子輕輕撞在我懷里,帶著草木的清香。
“小心點?!蔽业穆曇粲行┌l(fā)緊。
她低著頭,頭發(fā)垂下來,遮住了半張臉,小聲說了句“嗯”,卻沒推開我。我能感覺到她的肩膀在輕輕發(fā)抖,像受驚的小鹿。
不知過了多久,她慢慢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像盛著星光。我忍不住低下頭,輕輕碰了碰她的嘴唇,軟軟的,帶著點烤麥餅的甜味。
她像被燙到一樣,猛地閉上眼,睫毛卻在輕輕顫抖。我又靠近了些,這次她沒有躲,只是把臉埋在我的胸口,呼吸暖暖的,灑在我的衣襟上。
“九躍……”她的聲音細若蚊吟。
“嗯?”
“蓋被子吧,冷?!?/p>
我松開她,替她掖好被角,自己也躺了進去。床不大,兩人挨得很近,能感覺到彼此的體溫。她背對著我,肩膀還是緊繃的,我伸出手,輕輕環(huán)住她的腰。
她的身子僵了一下,然后慢慢放松下來,轉過身,把頭埋在我的頸窩,像只溫順的小獸。
“以前在黑石嶺,我總怕你醒不過來?!彼穆曇魫瀽灥模懊刻於既タ茨?,給你擦身子,盼著你能睜睜眼?!?/p>
“讓你擔心了?!蔽沂站o手臂,把她抱得更緊些,“以后不會了?!?/p>
她沒說話,只是往我懷里蹭了蹭,呼吸漸漸平穩(wěn)下來,像是睡著了。我看著她的發(fā)頂,聞著她發(fā)間的青草香,心里踏實得像被陽光曬過的土地。
窗外的風輕輕吹著,帶著遠處山林的氣息。我低頭,在她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個吻,像怕驚擾了這安穩(wěn)的夜。
“睡吧?!蔽逸p聲說。
她在夢里哼唧了一聲,往我懷里靠得更近了。
這個夜晚,沒有野獸的嘶吼,沒有風雨的喧囂,只有彼此的心跳,在寂靜的屋里,溫柔地回響。
第一場霜降下來時,新石嶺的第一座磚房終于要上梁了。
土窯里的青磚碼得整整齊齊,青灰色的磚面在陽光下泛著沉靜的光。李叔帶著幾個老匠人,正用墨斗在主梁上彈線,嘴里念叨著祖輩傳下的吉利話:“上梁上梁,家業(yè)興旺;立柱立柱,子孫福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