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30章 田邊屋與土生香（第1頁）

新開辟的水稻田邊上，有塊一畝見方的坡地，背風(fēng)向陽，腳下就是潺潺的溪水，視野開闊得能望到遠(yuǎn)處的竹林。我和蒙小玉蹲在坡上，用樹枝在地上畫著房子的輪廓時，她忽然指著遠(yuǎn)處的田埂說：“就在這兒建吧，開門就能看見稻子，秋天肯定金燦燦的好看。”

“好。”我握著她的手，在地上劃出一道門的方向，“門朝東開，早上能曬著太陽，屋里亮堂?！?/p>

建這房子，是族長提議的。他說我和蒙小玉的婚事該辦了，總不能一直擠在老屋里，“新石嶺的日子越來越好，就得有新的家樣子”。

動工那天，全族的人都來了。石頭帶著漢子們?nèi)ド嚼锟衬玖?，李叔指揮著打地基，女人們則在坡下的溪水邊和泥，孩子們跑來跑去地遞工具，比蓋自己家的房子還起勁。

“九躍，這地基得深點，不然雨季怕塌?！崩钍逯糁照?，在地上敲出深深的印記，“我年輕時蓋房，地基沒打牢，一場雨下來，墻都裂了縫。”

“聽您的。”我拿起鋤頭，往地基的溝里再刨深半尺，黑褐色的泥土里混著些細(xì)小的石子，看著就結(jié)實。

蒙小玉和幾個女人把和好的石灰黃泥倒進(jìn)溝里，用木槌一點點夯實。她的額角滲著汗，卻笑得格外歡：“李叔說，這地基打得牢，日子才能穩(wěn)當(dāng)。”

“可不是嘛，”張嬸在旁邊打趣，“等房子蓋好了，趕緊把婚事辦了，讓我們喝上喜酒，也早點抱大胖小子。”

蒙小玉的臉“騰”地紅了，掄起木槌假裝要打張嬸，卻被對方笑著躲開，引得女人們一陣哄笑。

木料運(yùn)回來時，墨風(fēng)也跟著湊熱鬧，用嘴叼著一根細(xì)木桿，往工地這邊拖。雖然幫不上太大的忙，卻跑得歡實，尾巴甩得像面小旗子。小狐貍則蹲在旁邊的石頭上，看著人們忙碌，時不時發(fā)出“嘰嘰”的叫聲，像是在加油。

上梁那天，石頭特意在梁上系了塊紅布，是蒙小玉用染好的蘇木水染的，紅得像團(tuán)火。李叔站在梯子上，手里拿著把新斧頭，往梁上象征性地砍了三下，嘴里念著：“一砍五谷豐登，二砍人畜興旺，三砍歲歲平安！”

底下的人紛紛叫好，孩子們往梁上扔著糖果和花生，阿禾扔得最準(zhǔn)，一顆糖正好落在蒙小玉手里?！靶∮窠憬?，沾喜氣啦！”她拍手喊道。

蒙小玉握著那顆糖，對著我笑，眼里的光比紅布還亮。

房子的框架搭起來后，就該砌墻了。這次用的青磚，是我們新燒的那批，青灰色里帶著點白，是蒙小玉特意讓多加了些石灰的緣故。她和女人們一起，把磚一塊一塊砌起來，泥漿抹得勻勻的，磚縫對齊得像用尺子量過。

“這墻砌得真好看?！蔽艺驹谂赃吙矗滩蛔≠潎@。

“那是，”她得意地?fù)P了揚(yáng)下巴，“以后咱們的家，就得整整齊齊、干干凈凈的?！?/p>

屋頂鋪茅草時，阿強(qiáng)自告奮勇爬上去鋪，結(jié)果腳下一滑，摔了個屁股墩，茅草撒了一地。他爬起來拍了拍屁股，嘿嘿笑道：“這屋頂太熱情，非要留我坐會兒?！?/p>

引得大家又是一陣笑。

房子漸漸有了模樣。三間正房，一間灶房，還有個小小的院子，蒙小玉說要在院子里種棵石榴樹，“開花時紅火火的，結(jié)果了甜滋滋的”。

我在屋前的空地上，用剩下的青磚鋪了塊小平臺，打算夏天晚上在這兒乘涼，能看見田里的稻子，還能看見天上的星星。蒙小玉說要在平臺上擺兩個石凳，再做個小木桌，“到時候沏上茶，聽著蟲鳴，多舒服”。

快完工時，白馬在馬欄里生了，是匹雪白的小馬駒，跟它媽媽一樣漂亮。墨風(fēng)守在旁邊，寸步不離，連吃飯都要叼著草料回去喂。

“你看墨風(fēng)多疼小馬駒，”蒙小玉抱著剛縫好的小被褥，往新房子里鋪，“以后咱們有了孩子，你也得這么疼?！?/p>

我從后面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發(fā)頂：“肯定比墨風(fēng)還疼?！?/p>

她轉(zhuǎn)過身，在我胸口輕輕捶了一下，眼里卻滿是笑意。

房子建好那天，正好是稻子抽穗的時節(jié)。站在新屋的門口望去，田里的稻子綠中帶黃，風(fēng)一吹，像波浪一樣翻滾。溪水潺潺地流著，陽光灑在水面上，閃閃爍爍的。

蒙小玉在院子里種下的石榴樹，居然抽出了幾片新葉，嫩嫩的，透著股生氣。小狐貍蹲在石榴樹下，對著新葉好奇地嗅著。

“以后，這兒就是咱們的家了。”蒙小玉靠在我肩上，輕聲說。

“嗯，咱們的家?！?/p>

我看著眼前的新屋，看著遠(yuǎn)處的田野，看著身邊的人，忽然覺得，所有的奔波和努力，都有了歸宿。這田邊的房子，像扎在土里的根，把我們和這片土地緊緊連在一起，也把過去的記憶和未來的日子，連在了一起。

晚上，我們在新屋里點上油燈，燈光透過窗戶，落在田埂上，像顆溫暖的星。遠(yuǎn)處傳來墨風(fēng)和小馬駒的嘶鳴，近處有小狐貍在院子里打盹的動靜，一切都那么安穩(wěn)，那么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