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88章 建房（第1頁）

天剛蒙蒙亮，我扛著斧頭進(jìn)了林子。選的都是碗口粗的青岡木，砍倒后用斧刃貼著樹干刮皮，白生生的木質(zhì)暴露出來，帶著清冽的草木氣?！斑@木頭硬得很，做梁柱能撐十年?！蔽腋糁线h(yuǎn)沖她們喊，聲音撞在崖壁上，彈回來時帶著回音。

小玉把昨晚和好的草泥搬到坪地中央，春丫已經(jīng)用藤條圈出了三丈見方的地基范圍。她手里拿著根筆直的竹竿，正沿著藤圈比劃：“左邊留兩尺寬做灶房，右邊得有個小儲藏間，放糧食和工具?！敝裼霸诼端袭嫵鰷\痕，像給土地打了層底稿。

太陽爬到頭頂時，地基已經(jīng)挖好。我把碎石塊往坑里填，小玉和春丫就光著腳在上面踩——我跟她們說這樣比用夯石實(shí)在，人腳的力道勻，能把土踩得密不透風(fēng)。春丫踩得最賣力，辮子甩得像小鞭子，鞋早扔在旁邊的草堆上，腳丫子沾著泥，像兩只剛從地里刨出來的紅蘿卜。

“歇會兒?！蔽胰舆^去兩個野柿子，“我去看看那幾棵松木晾得咋樣了，該截成椽子了?！鼻皫兹湛车乃赡?，已經(jīng)架在火堆上熏了三天，松脂順著樹干往下滴，在地面凝成琥珀色的珠子。

小玉和春丫坐在草堆上啃柿子，汁水流到手腕上，黏糊糊的。春丫突然指著我身后笑：“星大哥，你熏的松木，煙都是香的?！惫?，淡青色的煙從松枝縫隙里鉆出來，帶著股甜絲絲的味，把蜜蜂都引來了，在煙圈里嗡嗡轉(zhuǎn)。

下午開始砌墻。小玉把木框往地基上一扣，春丫就用木瓢往里面填草泥，我掄著木槌夯打，“砰砰”的聲響驚飛了崖壁上的石燕。夯到第三層時，春丫突然“哎呀”一聲——她的藤編手套被木槌蹭破了，掌心紅了一大片。

“別碰了?！蔽易ミ^她的手看了看，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里面是我用松脂和蜂蠟熬的藥膏，“這玩意兒比布條管用，上次我被荊棘劃了，抹了兩天就好。”涂的時候盡量輕著點(diǎn)，指腹蹭過她的掌心，她忍不住縮了縮手，臉有點(diǎn)紅。

到了傍晚，墻已經(jīng)砌到齊腰高。夕陽把我們仨的影子拉得老長，春丫蹲在墻根畫門窗的位置，我在劈椽子，木屑像雪花似的落在肩頭。小玉摸著帶著溫度的草泥墻，突然說：“等蓋好，咱們在院里種點(diǎn)青菜吧，省得總往山下去采?！?/p>

我把截好的椽子擺成一排，每根都削得一樣長，末端還刻了凹槽：“這樣架在橫梁上不會滑，春丫編的藤網(wǎng)正好能卡在槽里?！?/p>

春丫眼睛亮了：“我今晚就編藤網(wǎng)，爭取明早能鋪上第一層。”

暮色漫上來時，我們坐在墻頭上看月亮。我琢磨著，等屋頂鋪好茅草，就去崖下鑿個石臼，以后能舂米；春丫數(shù)著天上的星星，說要在窗格上編只兔子，這樣月光照進(jìn)來，墻上就會有兔子的影子；小玉摸了摸口袋里的花種，說是上次在山腳下采的，等房子蓋好，種在窗臺下，明年說不定能開出一片粉白的花。

墻縫里的草泥還在慢慢變硬，像我們這日子，一點(diǎn)點(diǎn)被這坪地、這煙火氣，焐得扎實(sh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