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秀宮的日子,朱婉清越發(fā)深居簡出,除了必要的教習(xí)和集體活動,大多時間都待在廂房內(nèi),或是溫習(xí)宮規(guī),或是與秋月低聲分析眼下局勢。
而,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
該來的,終究躲不過。
這日清晨,教習(xí)嬤嬤剛講授完宮中各類慶典的禮儀規(guī)范,眾秀女正準備散去稍作歇息,庭院外卻傳來一陣環(huán)佩叮當與細碎的腳步聲,伴隨著內(nèi)侍略顯尖細的通傳:“安陽公主到?!?/p>
眾人皆是一怔,隨即迅速整理儀容,垂首肅立。
朱婉清心中微沉,知道這絕非偶然。
她隨著眾人一同屈膝行禮:“參見公主殿下?!?/p>
安陽公主今日穿著一身緋色宮裝,裙裾上用金線繡著大團繁復(fù)的牡丹,華貴逼人。
她扶著宮女的手,款款走入庭院,目光倨傲地掃過面前這群屏息凝神的秀女,最后,精準地定格在朱婉清身上。
“都起來吧?!彼曇魩е适姨赜械你紤信c漫不經(jīng)心,“本宮路過此地,聽聞嬤嬤正在教習(xí)禮儀,便過來瞧瞧??磥?,諸位秀女倒是用心?!彼f著“用心”,目光卻帶著挑剔,緩緩踱步。
氣氛瞬間變得凝滯。
誰都知道,這位公主殿下是出了名的難纏,且因著太后和皇帝的寵愛,連皇后娘娘有時都要讓她三分。
她的到來,絕對沒有好事。
安陽公主踱至朱婉清面前,腳步停下。
她比朱婉清略矮一些,但那股盛氣凌人的姿態(tài),卻仿佛在俯視。
“你,就是朱婉清?”她明知故問,語氣輕慢。
“回公主殿下,臣女正是。”朱婉清垂眸應(yīng)答,姿態(tài)恭順。
安陽公主上下打量著她,從她素凈的發(fā)髻看到身上與其他秀女無異的淺碧宮裝,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模樣嘛,倒也還算周正。只是本宮聽聞,你前日在御花園,可是出盡了風(fēng)頭,連父皇都夸你‘見解獨到’?”
她刻意將“見解獨到”四個字咬得極重,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庭院中的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朱婉清心中警鈴大作。
她維持著屈膝的姿勢,聲音平穩(wěn):“陛下仁厚,不忍苛責(zé)臣女淺見,臣女惶恐?!?/p>
“惶恐?”安陽公主輕笑一聲,那笑聲如同玉珠落盤,卻冰冷刺骨,“本宮看你膽子大得很嘛。太后娘娘夸你畫好,父皇贊你見識不凡,這儲秀宮里,風(fēng)頭最盛的,可就是你朱婉清了。怎么,是覺得入選宮廷已是板上釘釘,迫不及待要顯擺才學(xué)了?”
這話極其刻薄惡毒,直接將朱婉清推到了所有秀女的對立面,暗示她恃才傲物,不將旁人放在眼里。
周圍的秀女們雖然低著頭,但耳朵都豎著,不少人臉上露出了或快意或擔(dān)憂的神色。
孫秀女更是幾乎掩飾不住嘴角的笑意。
朱婉清能感覺到秋月在身后微微發(fā)抖,她自己的手心也沁出了冷汗,但聲音依舊竭力保持著鎮(zhèn)定:“公主殿下明鑒,臣女不敢。太后娘娘與陛下天恩浩蕩,臣女唯有感激涕零,勤學(xué)宮規(guī),恪守本分,絕無半分逾越驕矜之心?!?/p>
“好一個恪守本分!”安陽公主聲音陡然轉(zhuǎn)厲,“那你告訴本宮,何為后宮妃嬪之本分?”
這是一個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