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看了地上的枯草片刻,松蘿抬起眼皮看著老虎深沉的三白眼:
“他說你用了邪術修煉成精。你抓來姑娘故意讓她們愛上你,然后殺死她們封存她們的靈魂和怨念,而我只不過是其中之一。假設我也喜歡上你,你就會殺死我將我的靈魂封存起來增強自己的力量,此話可真?”
寅斑似乎呆了一下,但也沒露出過分詫異的神色,似乎只是沒想到松蘿會這樣直言不諱。沉默片刻,寅斑貓坐在地上:
“四百年前的這個時候,我在山腳下撿到了一個姑娘。我撿到她的時候姑娘被夫家虐待得遍體鱗傷奄奄一息,我?guī)氐蕉粗?。那時候她一直祈求我不要吃掉她,她說人心復雜,她早就厭惡了人間的一切,所以會和我結為夫妻,這一生都不會離開太行山。后來她身上的傷病好了,人也變得漂亮起來。她是個很窮的姑娘,沒吃過精致的飲食,也沒穿過華麗的服飾。我從山下的集市為她買來漂亮的衣服和首飾,將她打扮得如同一個閨閣小姐,給她買最喜歡吃的棗泥糕和蜜貢,她第一次吃的時候開心得落淚了,說只想一輩子這樣下去。過了兩年,她在河邊洗臉的時候遇上了一名來到山上狩獵的獵戶。她對我說人妖殊途,她和我的壽命不同,生活方式也是不一樣的,我們一起不可能有孩子,我倆注定不能在一起,所以她想離開了,哪怕離開以后沒有錦緞做成的衣服和漂亮的首飾,不能日日吃鋪子里的糕點和醬肉,不能騎在老虎背上也沒關系,哪怕只能粗茶淡飯度過一生也沒關系。我想,當日她曾說這一生都不會離開太行山。所以我把她咬死了?!?/p>
聽見這番話松蘿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但見寅斑麻木地看著自己,松蘿又感覺心中一陣壓抑。
其實從邏輯上說,作為肉票的女子聽見這種話感覺到害怕沒毛病,但是寅斑似乎已經不會再失望的眼神又讓松蘿覺得對方可憐。雖然松蘿沒活過一千歲,也不知道為什么寅斑會對小姑娘這么執(zhí)著,但是好不容易有一個姑娘樂意與自己共度余生,但是卻最終移情別戀選擇了別人,這種事叫人難受也很能理解。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姑娘選擇的人是王侯將相,那這種難受的感覺應該還能讓人忍受。但那個姑娘選擇的人不過是一名沒什么家底的獵戶,她選擇獵戶的理由不是因為獵戶比寅斑更高更帥更有錢,而是因為獵戶至少是個人,而寅斑只是只動物。
其實松蘿能夠明白這種感覺。就好自己分明是李家姑娘中最扎眼的那個,但陳家少爺在最開始卻定了自己的妹妹,這僅僅是因為李松藍是正室所出。這種自己無法改變命運的無力感,不得不因為老天戲弄而忍受不公平的宿命感才是最令人不爽的。
想到這里,松蘿抬手摸了摸老虎的兩條圓圓八字眉:
“你沒做錯。既然她說了要留下來陪你,就應該為自己說過的話負責?!?/p>
寅斑愣了一下,隨后閉上眼勾起嘴角笑得一臉慈祥:
“那你呢,會一輩子留下來陪我嗎?”
聽見這話松蘿心里一沉,片刻后揪著老虎胡子笑道:
“抱歉,我是真不敢答?!?/p>
第二天清早松蘿被凍醒了,爬起來才發(fā)現熊皮已經滑到了肩膀,而此時寅斑也不在石榻上,而是撅著屁股做出一個狩獵的姿勢趴在洞口,老虎腦袋一左一右不斷搖晃似乎是在看鳥。卷著毯子走過去,松蘿立刻看見兩只橙色的老虎像是兩個大球般一上一下摞在洞穴門口,上面的老虎兩只爪子正掏著下面老虎的腰眼前后顫動,下面的老虎則昂著頭張著嘴做出一個痛苦嚎叫的姿勢,但卻沒發(fā)出什么聲音??匆娺@個景象松蘿當真吃了一驚:
“那只老虎……它是母的?!”
寅斑用尾巴抽了松蘿屁股一下示意別說話,然后露出兩顆老虎牙做出一個賤兮兮的雀躍表情繼續(xù)觀摩。上面的老虎還在動來動去,看著這個動作,松蘿瞬間想起了前幾日在嬤嬤引導下看的婚前小春宮,也不知道人在做這種事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難看地扭來扭去,身上的肉也這樣不規(guī)則地抖來抖去,當真如此這場面還真是令人有點難受。這時候上面的老虎做出了一個嘆息的姿態(tài),隨后抽身爬了下來,但兩只老虎馬上又轉了個方向用屁股對著洞口,上面的老虎再次攀了上去??匆娺@事還沒完松蘿忍不住了,轉頭對寅斑高聲道:
“肚子好餓啊,今天吃什么?”
聽見動靜兩只老虎轉過頭沖著松蘿和寅斑吼了一聲,隨后一個朝東一個朝西跑掉了。寅斑不甘心地追出去,但眼看虎都已經沒影了只好又退回來。見松蘿已經重新回床上睡回籠覺,寅斑吊著眼睛一躍跳了上來,蹲身在熊皮和松蘿身上前后蹭,松蘿翻個白眼將熊皮蒙在頭上,老虎立刻俯身下來把皮子掀開抱著松蘿又啃又舔。吃了貓薄荷一樣又撲又壓玩了好半天,寅斑忽然停住動作:
“你看了這個是不是不會激動?”
松蘿聞言哈哈地笑了出來。這時寅斑又跳下石榻用尾巴指了指自己后背:
“上來,帶你去個好地方?!?/p>
看見對方這樣松蘿有點警惕,寅斑用尾巴畫出個半圓去戳松蘿大腿:
“這幾日山下的村莊有集,帶你去吃好吃的,有櫻桃梨子和糕餅哦。”
好久沒吃水果了,松蘿聞言立刻按捺不住,穿好衣服趴在老虎背上,兩人略過疾風與冬日的積雪跳到了太行山山麓中段兒。這里是一大片郁郁蔥蔥的黃櫨林,寅斑跳到黃櫨林旁邊的雜草從中,松蘿方才看清前頭有一座殘破的小廟,小廟前頭的對開門都已經朽爛塌陷了,廟四周的雜草都長到了一人高。再次變成人,寅斑拉著松蘿走進廟里躲在供桌黑漆漆的神像后頭,搞得松蘿不明所以。供桌的破盤子里擺著一塊酥皮點心,寅斑將點心拿過來吹了吹遞給松蘿。松蘿有點慌張示意不要亂拿貢品,寅斑示意松蘿快吃,正說著卻見一名三十多歲的女子包著頭巾搓著手走進了破廟開始生火,沒過片刻又是一名中年男子快步跑了進來。
眼看女子已經來了,男人立刻撲上來將女子抱上供桌,兩人摟抱著亂摸亂親。這下松蘿拿著半塊點心嘴都閉不上,然后轉頭憤怒地瞪著寅斑。雖然和寅斑呆在一起干了很多抱著寅斑睡覺等破節(jié)操的事,但在松蘿心里寅斑說到底只是動物,這種行為就像和貓滾來滾去一樣算不了什么,此時此刻看見活生生的男女這樣,松蘿頓時感覺心中膈應接受不了。萬分驚恐起來,松蘿用力閉上眼,但四周還是不斷回蕩起奇怪的聲音。見松蘿閉著眼不看,寅斑摟著松蘿腰在耳邊吹氣:
“睜眼啊,看呀。這男的長得像個倭瓜那女人還這么舒服,我身形矯健有力氣,這種事做得比他好百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