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正午,天光最盛。
熾烈的日輝如同熔化的金液,潑灑在人間,卻被昭云殿那蘊含靈陣之力的雕花窗欞悄然濾過。
當(dāng)光芒透入殿內(nèi)時,已化作了數(shù)道明晰而柔和的光柱,斜斜地傾瀉在微涼的空氣中。
光柱之內(nèi),無數(shù)細(xì)微的塵埃如同被無形仙靈之氣攪動的金粉,在其中浮沉翻滾,劃出玄妙的軌跡。
殿外炎威正熾,蟬聲嘶鳴仿佛隔了層層水幕,遙遠(yuǎn)而模糊;殿內(nèi)卻是一片亙古的澄澈與靜謐,空氣里彌漫著冷玉與千年檀木混合的幽香。
大殿極為空曠,穹頂高遠(yuǎn),繪制的周天星軌壁畫在流轉(zhuǎn)的靈光掩映下,仿佛真實的天穹在緩緩運行,星子明滅,軌跡玄奧。
沉重的殿門被無聲推開,又悄然合攏。
光暗交替的剎那,一道又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步入殿內(nèi)。
他們身著代表昭云身份的服飾,紋飾各異,卻都?xì)庀⒊聊?,步履輕捷如貓,不驚起半分塵埃。
這些人行至大殿中央,在距離那九級玉階尚有十余步之遙時,便不約而同地止步,無人敢再向前。
他們整了整本已一絲不茍的衣冠,理了理本就平整的袖擺,隨即,深深躬身,揖首及地,姿態(tài)恭謹(jǐn)?shù)搅藰O致,仿佛在朝拜一個無形的信仰核心。
“晚輩拜見圣女殿下?!?/p>
“晚輩賀文轍,特來問安,恭祝尊者萬安清靜?!?/p>
聲音在空曠的殿宇中蕩開,帶著細(xì)微而清晰的回音,反而更襯得這方天地闃靜無聲。
玉階之上,主位之中,若離安然靜坐。
她穿著一襲素凈到極致的白色廣袖流仙裙。
層疊的輕軟紗料不知由何種靈蠶絲織就,如流云,似月光,自然垂落,蜿蜒覆在冰冷的玄玉主位之上,仿佛自身便是這莊嚴(yán)殿宇中最純粹的一抹亮色。
自高窗漏下的天光,似乎格外眷顧她,悄然掠過她周身時,那素白衣料便泛起一層極淡的、幾乎難以察覺的柔光,似月華初凝,清冷皎潔,將她整個人襯得愈發(fā)不似塵寰中人,仿佛只是暫歇于此間的一縷仙魂,下一刻便會羽化而去。
她微垂著眼,濃長如墨羽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淡淡的陰影,目光落在玉階下浮動的暖霧與光塵之間,卻又仿佛穿透了這一切,神游于另一重不可知的道境。
對于下方那一聲聲充滿敬畏的禮拜與問候,她只是極淡、極輕微地頷首。
那動作輕微得近乎錯覺,只是下頜那道清冷完美線條的一次細(xì)微轉(zhuǎn)折,除此之外,周身再無一絲波動。
眼睫不曾抬起,玉白的面容上也無分毫情緒顯露,平靜如萬古不化的冰湖。
仿佛那一聲聲足以讓外界修仙勢力震動的問候,只是掠過殿角的一縷微風(fēng),拂過水面的一片落葉,留不下任何痕跡。
滿殿華彩,萬千恭敬,皆未能落入她那雙仿佛凝著亙古寒潭的眸子里。
她周身籠著那層極淡的月華光暈,淡藍(lán)長發(fā)如瀑,卻僅用一根通體無瑕的冰玉髓長簪松松綰就,再無任何多余飾物。
然而,正是這份至極的簡素,反而凸顯了她那份超越凡俗的美麗。
她的面容清麗絕倫,似昆侖雪頂最寒處凝就的冰魄,每一分線條都恰到好處,眉眼間是千年萬年也化不開的淡漠與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