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沉下來。森林深處的黑暗,濃稠得如同化不開的墨汁,迅速吞噬了最后一絲微弱的天光。瘴氣在夜色中仿佛有了生命,如同灰色的薄紗,在林間緩緩流淌、凝聚,帶著更加刺鼻的甜腥味。溫度驟降,濕冷的空氣如同無數(shù)細(xì)小的冰針,穿透衣物,刺入骨髓。
“不行了!黑爺!啞巴爺!不能再走了!”老狗喘著粗氣,聲音帶著恐懼的顫抖,“天…天黑了!…林子里…伸手不見五指!…還有…那東西…要來了!…快!前面有個廢棄的守林人木屋!…先去躲躲!”
借著強光手電微弱的光柱(光線在濃霧中散射嚴(yán)重),眾人勉強看到前方不遠(yuǎn)處,一處略微開闊的林間空地上,矗立著一座低矮破敗的木屋。木屋顯然廢棄已久,墻壁歪斜,屋頂塌陷了大半,爬滿了墨綠色的藤蔓和厚厚的苔蘚。窗戶只剩下空洞洞的框架,如同骷髏的眼窩。一股濃烈的霉味和朽木氣息撲面而來。
“就這里了!總比在林子里喂…喂那東西強!”老狗率先沖了過去,用力推開那扇搖搖欲墜、布滿蟲蛀痕跡的木門。門軸發(fā)出刺耳的“嘎吱”聲,在死寂的林中格外瘆人。
木屋內(nèi)更加昏暗、陰冷。地面是潮濕的泥土,散落著破碎的瓦罐、朽爛的木板和一些不知名的動物骸骨。角落里結(jié)著厚厚的蜘蛛網(wǎng)??諝鉁啙岵豢?,彌漫著塵土和霉菌的味道。唯一的好處是,四面墻壁好歹能擋點風(fēng)。
黑瞎子迅速清理出一塊相對干凈的地方,鋪上防水布。張起靈小心翼翼地將張終青放下,讓他靠在自己身邊。小家伙依舊昏迷,呼吸微弱而急促,墨玉般的眼眸緊閉,但眼瞼下的綠光在黑暗中顯得更加醒目,如同兩點幽幽的鬼火。
老狗在門口撒了一圈雄黃粉和艾草灰,又在屋內(nèi)點燃了幾根氣味刺鼻的驅(qū)蟲香。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跳躍,非但沒有帶來暖意,反而將扭曲的藤蔓影子投射在墻壁上,如同張牙舞爪的鬼魅。
“輪流守夜!”黑瞎子沉聲道,“我守上半夜!老狗下半夜!啞巴,你照看小祖宗,抓緊時間休息!”
張起靈微微頷首,背靠著冰冷的墻壁,閉目養(yǎng)神。但他所有的感知都處于高度警戒狀態(tài),如同最精密的雷達(dá),掃描著周圍的一切。他能感覺到,這片森林的夜晚,遠(yuǎn)比白天更加危險。那股壓抑的死寂之下,仿佛有某種東西正在蘇醒。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寂靜中緩慢流逝。只有木柴燃燒的微弱“噼啪”聲,以及眾人壓抑的呼吸聲。屋外,是絕對的黑暗和死寂。沒有蟲鳴,沒有鳥叫,甚至連風(fēng)聲都消失了。整個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只剩下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的聲音。
突然!
嗚——!嗚——!嗚——!
一陣極其凄厲、尖銳、如同金屬摩擦般刺耳的“哭嚎”聲,毫無征兆地從森林深處傳來!聲音穿透了厚重的木屋墻壁,如同無數(shù)根冰冷的鋼針,狠狠刺入每個人的耳膜!直抵靈魂深處!
那不是動物的叫聲!也不是人類的聲音!那是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充滿了無盡怨毒、悲傷和瘋狂的尖嘯!聲音忽遠(yuǎn)忽近,忽高忽低,如同無數(shù)個怨靈在夜空中盤旋、哭訴!聽得人頭皮炸裂!心臟驟停!渾身血液仿佛都要凝固!
“來了!…來了!…山鬼哭!…山鬼哭??!”老狗嚇得魂飛魄散,蜷縮在角落里,雙手死死捂住耳朵,渾身篩糠般顫抖!
黑瞎子猛地站起身!拔出手槍!眼神銳利如刀!他強忍著那聲音帶來的強烈不適感,側(cè)耳傾聽,試圖判斷聲音的來源和距離!
張起靈也瞬間睜開了眼睛!深邃的眼眸中寒光爆閃!他一把將昏迷的張終青護(hù)在身后!黑金古刀無聲地滑入手中!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聲音中蘊含著強烈的精神沖擊!帶著一種扭曲現(xiàn)實、侵蝕理智的詭異力量!
“嗚哇——?。?!”更加凄厲、更加尖銳的哭嚎聲再次響起!這一次,仿佛就在木屋周圍!聲音如同實質(zhì)的音波,震得木屋的墻壁都在微微顫抖!屋頂?shù)幕覊m簌簌落下!
“啊——!”負(fù)責(zé)守夜的老狗突然發(fā)出一聲短促的慘叫!整個人如同被無形的重錘擊中,猛地向后栽倒!手中的獵槍“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他雙目圓睜,瞳孔渙散,臉上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痛苦!身體劇烈地抽搐了幾下,隨即癱軟在地,徹底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