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黑袍人自井中浮出,面容枯槁如樹皮,聲音沙?。骸叭畎⑷睿憬K于回來了。你本是‘陰龍之女’,當年被我從井中撈出…你的血,是解開封印的鑰匙?!薄?/p>
井底那令人心悸的哭嚎與鐵鏈聲雖已沉寂,但那股噴涌出的陰寒惡臭卻如同實質(zhì),融合在空氣里,纏繞著每一寸皮膚,鉆進鼻腔,直透肺腑。不滅紙燈的光芒在方才的沖擊后穩(wěn)定下來,依舊執(zhí)著地照亮著井口附近那一小圈暗紅土地,讓人生出不安。
阿阮胸口微微起伏,并非因為恐懼,而是一種混雜著惡心、憤怒與某種近乎宿命般“果然如此”的冰冷情緒。白瓔拉著她手臂的力道未松,狐族敏銳的感知讓她比阿阮更能體會到那井口深處醞釀著的、遠超想象的污穢與強大。
“此地不宜久留?!卑篆嫷穆曇魩е八从械木o繃,“那東西……被驚動了?!?/p>
就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
鎖龍井那幽深的井口,原本只是彌漫著陰寒水汽的中心,毫無征兆地開始翻涌。不是水,而是比井水更濃稠、更黑暗的陰影,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暈染、凝聚。
一個身影,緩緩自那翻涌的黑暗中浮升而起。
首先露出的是頂部的黑色兜帽,布料濕漉漉地緊貼著,往下滴水,卻并非清水,而是帶著泥污的暗沉水漬。緊接著是籠罩在寬大黑袍下的身軀,那袍子似乎與井底的黑暗融為一體,不斷吸納著周圍的光線,連不滅紙燈的光芒照上去,都被吞噬了大半,只勾勒出一個模糊而僵直的輪廓。
他就那樣違背常理地,從垂直的井口中,如同被無形的繩索吊著,緩緩上升,直至雙腳(如果那袍子下還有腳的話)虛踏在井口的青石邊緣。
整個過程無聲無息,沒有水花濺落,沒有呼吸聲,只有一種極致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他面向阿阮和白瓔的方向,兜帽的陰影將他整張臉完全覆蓋,只能感覺到兩道冰冷徹骨、毫無生命波動的視線,穿透黑暗,牢牢鎖定了阿阮。
空氣中那股井繩腐爛混合著河底淤泥的腥臭,在這一刻濃郁到了極點。
白瓔下意識地上前半步,隱隱將阿阮護在身后,周身泛起一層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靈光,抵御著那無孔不入的陰寒威壓。
阿阮卻輕輕撥開了白瓔的手,上前與那黑袍人正面相對。紙燈的光暈映亮她沉靜的臉,眸子里沒有驚惶,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
四野寂靜,連風聲都仿佛被凍結(jié)。
良久,那黑袍下,傳來一個聲音。沙啞,干澀,像是兩塊生銹的鐵片在相互摩擦,又像是積年的井繩在粗糙的井壁上拖拽,每一個字都帶著陳腐的濕氣。
“阮阿阮……”
他準確地叫出了她的名字,聲音里聽不出任何情緒,只有一種近乎漠然的確認。
“你終于……回來了?!?/p>
阿阮握緊了袖中的銀針,指尖冰涼,聲音卻平穩(wěn)得不帶一絲波瀾:“你是誰?”
黑袍人似乎發(fā)出了一聲極輕的、類似嘆息,又像是譏諷的氣音?!笆鼐??!彼鸬美硭斎?,仿佛這是天地間唯一與他相關(guān)的定義。那沙啞的聲音頓了頓,兜帽的陰影似乎微微偏向阿阮的方向,那兩道冰冷的視線在她臉上逡巡,帶著一種審視物品般的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