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鎖鏈繃緊的聲音像是催命符,一下下刮在阿阮的心尖上。母親哀求的眼神,小桃?guī)е耷坏念A(yù)言,還有身后孩子們粗重的呼吸和壓抑的恐懼,混在一起,幾乎要把她撕開。
弒母?
就算是為了所謂的“大義”,為了“活路”,她這一剪刀下去,捅穿的不僅是母親的心口,也是她自己的。往后余生,她還能拿得起這把穩(wěn)婆的剪刀嗎?
不弒?
難道眼睜睜看著那“獠牙魄”沖出來,把所有人都撕碎?讓小桃預(yù)見的那個“全都黑了”的未來成真?
時間像是被拉長了,又像是被壓縮到極致。阿阮的額頭滲出冷汗,順著臉頰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她抬起的那只手,手背上龍柱印的光芒劇烈閃爍著,顯示著她內(nèi)心的天人交戰(zhàn)。
破軍·驍?shù)牡兑呀?jīng)出鞘半寸,煞氣在刀鋒上流轉(zhuǎn),他死死盯著溫柔愧母,只等阿阮一個指令。玄溟·生緊緊攥著阿阮的衣角,小手冰涼。赤陽·昭手臂上的晶藤繃得筆直。明夷·赦的心燈光芒搖曳不定,努力抗衡著下方涌來的怨念。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窒息時刻,阿阮眼中猛地閃過一絲決絕!
她抬起的、凝聚著龍柱印力量的手,沒有刺向被鎖鏈貫穿的母親心口,而是猛地調(diào)轉(zhuǎn)方向,五指并攏如刀,帶著一股狠厲,狠狠劃向了自己的左手手腕!
“師父!”
“阿阮!”
幾聲驚呼同時響起!
鮮血瞬間涌了出來,不是滴滴答答,而是近乎噴濺。那血的顏色,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金芒,灼熱滾燙。阿阮臉色瞬間白了一層,但她咬著牙,愣是沒有哼一聲。
她將自己流血的手腕猛地舉高,任由那滾燙的、蘊含著龍血和共生印力量的鮮血灑落。鮮血沒有落地,而是在空中化作一片淡淡的、帶著悲愴與決絕氣息的血霧,迅速彌漫開來。
“娘——!”阿阮朝著被鎖鏈困住的溫柔愧母,用盡全身力氣嘶喊出聲,聲音帶著血沫子,“你看看!你看看這血!這是你給我的命!現(xiàn)在,我還給你!不是用殺你的方式,是用我自己的方式!”
她的目光掃過身后每一個孩子,聲音嘶啞卻如同驚雷,在這混亂的空間里炸開:
“我阿阮,這輩子,愧對很多人!愧對生我養(yǎng)我卻因我受難的娘!愧對這些跟著我出生入死、連口飽飯都沒吃安穩(wěn)的孩子!”
“今天,我就用這身愧血,引動天下所有為人母、為人子者的至愧之情!我倒要看看,是這龍怨之魄的恨意滔天,還是這世間至深至切的愧疚,更能撼動人心,撼動這天地!”
隨著她的話語,那彌漫的血霧仿佛活了過來,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而悲傷的情緒以阿阮為中心,如同水波般向四面八方擴散開去!那不是攻擊,更像是一種共鳴,一種召喚,召喚著所有生靈內(nèi)心深處,那份關(guān)于“虧欠”、“辜負”、“無力保護”的至深愧疚!
被鎖鏈貫穿的溫柔愧母,在聽到阿阮那聲“娘”,在看到阿阮決然劃破手腕、灑血立誓的瞬間,整個人如遭雷擊!
她看著阿阮蒼白卻堅毅的臉,看著那灑落的、帶著金芒的鮮血,聽著那一聲聲包含血淚的“愧”,她那雙充滿痛苦和絕望的眼睛里,猛地爆發(fā)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