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璃懷里的小桃,輕得沒什么分量,但那透過布料傳來的、混雜著血腥味的溫?zé)?,卻沉甸甸地壓在她手臂上。母親——或者說,創(chuàng)造她的那份意念——留下的最后話語,還在她腦子里回蕩,帶著一種顛覆過往認(rèn)知的轟鳴。
她是愧念所化。是那個溫柔又決絕的女人的半身。是阿阮的……姐姐。
這個認(rèn)知讓她有些無措。她低頭,看著小桃蒼白臉上那兩個刺目的、被血浸透的布條,又抬眼看向站在面前的阿阮。
阿阮也正看著她,那雙剛經(jīng)歷過巨大悲痛和力量覺醒的眼睛,里面有疲憊,有沉重,但更多的是一種近乎冷硬的清醒。她沒有說話,只是默默伸出手,從敖璃懷里,小心翼翼地將小桃接了過去。
動作很輕,像是怕碰碎了什么。
就在阿阮抱穩(wěn)小桃的瞬間,她手背上那尚未完全平息的龍柱印微微一閃。她低頭看了一眼腳下這片因?yàn)辇埅z崩塌而顯得格外松軟泥濘的河灘——這里是柳河屯,是她出生的地方,也是鎖龍井所在,但早已不是她的家。她的家,那個好不容易在黑水鎮(zhèn)建立起來的陰陽堂,此刻想必已被阮槐的人盯死,回不去了。
她需要立刻帶所有人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找一個臨時的、相對安全的落腳點(diǎn)。
“抓緊我?!卑⑷顚鷶n過來的眾人低聲道。
她空著的那只手抬起,掌心向下,命脈龍剪的虛影在指尖一閃而逝。一股無形的、帶著空間波動的力量以她為中心擴(kuò)散開來,柔和地包裹住在場的每一個人。
敖璃、白瓔(抱著扶?!の啵?、破軍·驍、玄溟·生、赤陽·昭、明夷·赦,還有被阿阮緊緊抱在懷中的小桃,都感覺到身體一輕,周圍的景物開始扭曲、模糊。鎖龍井口那殘留的死寂黑氣在視野中迅速遠(yuǎn)去、消失。
短暫的失重和光線變幻后,眾人腳踏實(shí)地。
眼前已不是柳河屯外的河灘,而是一片陌生的、位于兩座荒山之間的隱蔽谷地。四周是茂密的、幾乎不見天日的原始林木,腳下是厚厚的落葉,空氣里彌漫著草木腐爛和泥土的濕潤氣息。這里人跡罕至,氣息雜亂,正好能掩蓋他們的行蹤。
阿阮輕輕吐出一口氣,連續(xù)動用真龍之力進(jìn)行空間挪移,對她也是不小的負(fù)擔(dān),臉色更白了幾分。但她顧不上休息,先低頭查看懷里的小桃,見她呼吸雖然微弱卻還算平穩(wěn),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下一些。
她將小桃小心地安置在一處較為干燥、鋪了些柔軟樹葉的凹陷處,這才直起身,看向跟著她傳送過來的敖璃。
敖璃能感覺到那些目光里的重量。有依賴,有擔(dān)憂,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她知道阿阮在問什么。不是在問她知道哪里安全,而是在問她的選擇。
是繼續(xù)跟著她們,踏上這條明顯更加艱險、幾乎是與整個天庭為敵的不歸路?還是……就此分開?
她想起龍獄里阿阮劃破手腕引動至愧之情的決絕,想起母親(愧母)最后那聲“互相扶持”的囑托,想起剛剛失去光明的小桃那尚存的溫?zé)帷?/p>
她這條命,本就是源自那份“愧念”。如今,賦予她存在的“源頭”已經(jīng)消散,剩下的路,似乎只有眼前這個剛剛堅(jiān)定選擇與她并肩的妹妹,和這群命運(yùn)早已糾纏在一起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