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將帶來的白光和威壓,像一塊巨大的冰,把整個山谷凍住了??諝獠涣髁?,聲音也沒了,只剩下那冰冷的、帶著殺意的宣判,還有阿阮越來越沉的呼吸聲。
自廢神格?散盡龍力?還要自己捆了自己去南天門領(lǐng)罪?
阿阮聽著,臉上沒什么表情,心里頭那點因為母親、因為小桃、因為這一路顛簸受的窩囊氣,混著新得的真龍之力,像煮開了的滾水,咕嘟咕嘟往上頂。
她沒看那神將,目光掃過身后。破軍·驍咬著牙,握刀的手背青筋都爆起來了,八歲的孩子,眼睛瞪得血紅。玄溟·生小臉慘白,身子微微發(fā)抖,但還是死死站著。赤陽·昭手臂上的晶藤紋路亮得嚇人,十二歲的姑娘,嘴唇抿成一條線。明夷·赦的金光縮成了緊緊一團(tuán),護(hù)著他自己和昏迷的小桃,五歲的孩子,臉上有點懵,但沒哭也沒躲。白瓔抱著扶?!の啵鹪谥苌硖鴦?,眼神警惕。敖璃站在她身邊,龍氣低沉地咆哮著。
都是她帶來的人。老的,小的,傷的。跟著她,沒吃過幾天安生飯,沒睡過幾個踏實覺。
現(xiàn)在,天庭的人來了,要她把這一切都交出去,還要她的命。
憑什么?
就因為她接了那些沒人要的詭胎?就因為她不想認(rèn)命,想給這些孩子,還有那些不該被抹去的魂魄,掙一條別的路?
阿阮慢慢吸了一口氣,那口氣帶著山谷夜晚的涼,直灌進(jìn)肺里,壓下了心頭的躁火。她抬起眼,這次,正正地對上了那神將隱藏在光芒后的視線。
“說完了?”她問,聲音不高,甚至有點平淡。
那神將似乎沒料到她是這個反應(yīng),周身的神光微微滯了一下。
阿阮沒等他回答,繼續(xù)道:“你的話,我聽到了?,F(xiàn)在,聽我的?!?/p>
她不再看那神將,轉(zhuǎn)身,面向谷地之外,酆都的方向。手背上,龍柱印猛地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灼熱和光芒,那紫金色的光華沖天而起,幾乎要撕裂這被神光籠罩的夜空!
與此同時,一股無形卻磅礴的力量,以她為中心,向著四面八方擴(kuò)散開去。那不是攻擊,而是一種呼喚,一種鏈接。
陰司各處,那些曾被阿阮親手接引、安撫、送入輪回或是給予新生的“詭胎”們,無論此刻身在何方,處于何種狀態(tài),都在這一瞬間,心有所感。
餓鬼道施粥臺旁安靜沉睡的飽食童子,睜開了眼。
判官殿角落里面色沉靜的墨刑子,抬起了頭。
鬼市深處那盞不滅紙燈,火光猛地跳躍了一下。
無數(shù)細(xì)微的、帶著感激、眷戀、祝福的意念,如同涓涓細(xì)流,跨越了陰陽阻隔,穿透了空間距離,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涌入阿阮的龍柱印中!
萬嬰愿力!
這些愿力純粹而溫暖,匯聚在阿阮周身,形成了一片柔和卻堅韌的金色光暈,將她托舉起來,緩緩升空。她懸浮在半空,周身龍鱗虛影浮現(xiàn),額角龍角崢嶸,手持命脈龍剪,背后是無數(shù)嬰靈祈愿匯聚成的金色光海。
她看著下方那臉色終于變了的神將,看著山谷里緊張注視著她的同伴,看著懷中依舊昏迷的小桃,最后,目光投向那無盡蒼穹,仿佛要穿透層層阻礙,看到那高踞云端的天庭。
然后,她開口了。聲音不大,卻如同滾滾雷霆,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山谷,甚至透過陰陽界限,回蕩在酆都部分區(qū)域:
“天道不公,視萬物為芻狗!”
“陰司陳腐,扼生機(jī)于輪回!”
“今日,我阿阮,以此身龍血,以此心共印,以萬嬰愿力為基,于此立誓——”
她每說一句,周身的愿力光海就洶涌一分,真龍之氣就磅礴一分。
“一誓,收盡天下詭胎,予其應(yīng)得之生機(jī),百胎為限,立我道基!”
“二誓,開辟陰陽凈土,建我穩(wěn)婆神域,庇佑眾生,不受天命擺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