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熱鬧勁兒還沒散,陳家溝的炊煙裹著飯菜香,直到暮色漫過山坳才漸漸淡去。
家家戶戶的窗紙上都映著團(tuán)圓的人影,有的在燈下拆紅包,有的圍著炕桌嘮家常,連村口那棵老槐樹上,白天娃們掛的紅綢帶還在風(fēng)里輕輕晃,透著股安穩(wěn)的暖意。
陳光慶在院里打了套太極,剛收勢就聽見李秀蓮喊他進(jìn)屋吃飯。桌上擺著燉肉、炸丸子,還有娃們下午拜年時拿回的糖果,正被幺娃狗蛋偷偷往嘴里塞。
“今兒累了一天,多吃點?!崩钚闵?fù)肜飱A了塊肉,“夜里可得警醒些,雖說過年太平,但清兵之前來過兩次,保不齊還會惦記。”
陳光慶點點頭,夾起一塊丸子放進(jìn)嘴里,心里卻沒放下警惕。前兩次清兵偷襲,雖都被太極招式打退,但那些人眼里的狠勁,他到現(xiàn)在都記得。
“我讓石頭帶著幾個大娃,夜里在村口和山腰多轉(zhuǎn)幾圈,再把之前準(zhǔn)備的鐵鍋巴雷再檢查一遍?!彼畔驴曜樱鹕硗和庾?,“你在家照看著娃們,有動靜就喊我?!?/p>
夜色漸深,村里的燈一盞盞滅了,只剩下偶爾傳來的犬吠,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石頭帶著三個大娃,背著裝滿鐵鍋巴和樹枝的竹筐,沿著村路往村口走。
這些鐵鍋巴是村里人家攢了半年的舊鍋碎片,邊緣鋒利,再用曬干的樹枝捆成捆,埋在必經(jīng)之路上,一踩就會發(fā)出脆響,比平常的警示哨還管用。
“都仔細(xì)點,埋得淺點,別讓雪給蓋嚴(yán)實了。”石頭蹲下身,用手扒開路邊的積雪,把一捆鐵鐵鍋巴樹枝埋進(jìn)去,再撒上層薄雪,看起來和周圍的雪地沒什么兩樣。
“野娃”鐵蛋凍得搓著手,卻還是認(rèn)真地跟著埋:“石頭哥,你說清兵真的會來嗎?”
“不好說,但師父說了,小心總沒錯?!笔^拍了拍手上的雪,“咱們多守一會兒,村里的人就能多睡會兒安穩(wěn)覺?!?/p>
四個娃沿著村路和山腰,把鐵鍋巴雷埋了一圈,才找了個背風(fēng)的土坡蹲下來,眼睛盯著遠(yuǎn)處的山路,不敢有半點松懈。
約莫三更天,遠(yuǎn)處的山路上忽然傳來一陣細(xì)碎的腳步聲,還夾雜著金屬碰撞的脆響。
石頭立刻豎起耳朵,示意其他人別出聲,自己則悄悄往前挪了幾步,借著月光往山路盡頭看——只見十幾個黑影,手里拿著刀槍,正貓著腰往村里摸,正是之前來偷襲的清兵!
“來了!”石頭心里一緊,剛想喊,就聽見“咔嚓”一聲脆響,緊接著是一連串“噼里啪啦”的碎裂聲——最前面的清兵踩中了鐵鍋巴雷,舊鍋碎片被踩得裂開,樹枝也斷成了幾截,響聲在夜里傳得老遠(yuǎn)。
“誰?!”清兵領(lǐng)頭的把總心里一驚,舉著刀喝問,卻沒敢再往前挪一步。后面的清兵也慌了神,紛紛停下腳步,警惕地看著四周,生怕從暗處沖出人來。
村里的人被這響聲驚醒,陳光慶提著樸刀就往村口跑,李秀蓮也趕緊叫醒屋里的娃們,讓他們躲在炕下,自己則拿著根木棍,守在門口。
“都抄家伙!清兵來了!”陳光慶的喊聲在村里傳開,家家戶戶的門都被推開,村民們拿著鋤頭、扁擔(dān),跟著陳光慶往村口沖。
“慌什么!不過是些破鍋碎片,給我沖!”把總緩過神來,知道自己暴露了,索性一咬牙,揮著刀就往村里沖??蓜傋邲]幾步,就見陳光慶帶著人沖了過來,手里的樸刀在月光下閃著寒光。
“高探馬!”陳光慶大喝一聲,身形一晃,像陣風(fēng)似的沖到清兵面前,右手探出,精準(zhǔn)地扣住一個清兵的手腕,輕輕一擰,那清兵手里的刀就“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疼得嗷嗷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