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暮春,廣島和平公園的銀杏枝繁葉茂,細(xì)碎的陽光透過葉片縫隙,在地面織成金色的網(wǎng)。
45歲的李天驥,在古井喜實的陪同下,慢慢走到和平碑前,腳步雖緩,卻每一步都透著堅定,像極了他幾十年守護(hù)太極與和平的模樣。
風(fēng)輕輕吹過,帶著銀杏葉的清香,也吹動了李天驥鬢角的白發(fā)。
他停下腳步,松開古井喜實的手,緩緩抬起布滿皺紋的手掌,輕輕撫上碑身——指尖先觸到碑面的粗糙紋理,再慢慢移到那道熟悉的“十字手”刻痕上,左手外撐的線條依舊清晰,右手內(nèi)收的弧度仍顯溫潤,是當(dāng)年他親手參與雕刻的模樣,一晃已過去十多年了。
“師傅,您慢點,別累著?!惫啪矊嵳驹谝慌?,輕聲叮囑,手里還提著一個布包,里面裝著李天驥常穿的太極服,還有一枚磨得發(fā)亮的“十字手”銅徽章——是當(dāng)年市民們特意為他打造的,背面刻著“以手護(hù)和平,以心傳太極”。
李天驥沒應(yīng)聲,只是專注地?fù)嶂毯?,指尖一遍遍描摹“十字手”的輪廓,眼里漸漸泛起淚光。過往的畫面,像老電影般在腦海里緩緩閃過:
想起九年前,和平碑剛建成時,他第一次在這里教市民練太極,只有寥寥十幾人,大家跟著他笨拙地抬手,連“起勢”都練得磕磕絆絆,他卻耐心地一個個糾正,直到每個人都能找準(zhǔn)勁;
想起當(dāng)年右翼縱火破壞和平碑,他帶著市民連夜守護(hù),用“十字手”擋住潑來的汽油桶,雖被濺到衣角,卻始終沒后退一步,看著市民們一起修復(fù)碑身,他第一次明白“和平不是一個人的事,是所有人的牽掛”;
想起“十字手”快閃時,市民們自發(fā)聚集,兩百多人的方陣整齊打出“十字手”,連曾經(jīng)的右翼分子都被誤拉進(jìn)隊伍,僵硬地跟著比劃,最后竟悄悄記在了心里;
想起“十字”師父(前右翼老大佐藤?。┐┲蹃戆輲?,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埋掉右翼徽章,說“余生只練十字手,只守和平”;
想起陽翔在全國太極比賽上,用標(biāo)準(zhǔn)的“十字手”贏得金獎,他的爺爺佐藤勇老淚縱橫,當(dāng)場說“以后我也學(xué)太極”;
想起電影《十字手》首映時,疤臉等曾經(jīng)的右翼分子坐在影院角落,看著劇情默默流淚,散場后特意來跟他道歉,說“以后常來練太極”;
還有無數(shù)個清晨,他站在和平碑前,看著市民們從四面八方趕來,老人帶著孩子,上班族換上太極服,一起跟著他練“十字手”,笑聲與太極韻律曲交織,成了他這輩子最珍貴的風(fēng)景。
“師傅,您看。”古井喜實突然輕聲開口,指著和平碑的碑身。
李天驥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縷陽光恰好穿過云層,直直落在碑身的“十字手”刻痕上,光影在刻痕里流轉(zhuǎn),竟在碑面顯露出一道淡淡的“十字手”印記,與他撫在碑上的手掌慢慢重疊——老人的手掌布滿皺紋,印記卻依舊規(guī)整,像一雙蒼老的手,與一道永恒的印記,完成了一場跨越時光的“對話”。
“好,好啊……”李天驥終于開口,聲音沙啞卻滿是欣慰,眼淚順著臉頰滑落,滴在碑身的刻痕上,很快被陽光曬干,只留下一點淡淡的痕跡,像一顆“和平的印記”。
他慢慢放下手,在古井喜實的攙扶下,走到碑前的石凳上坐下。古井喜實從布包里拿出太極服,想幫他換上,李天驥卻擺了擺手:“不用了,今天就看看,看看孩子們練?!?/p>
話音剛落,遠(yuǎn)處就傳來一陣熱鬧的腳步聲——一群穿著白色太極服的孩子,在陽翔的帶領(lǐng)下,朝著和平碑跑來。如今的陽翔,已經(jīng)長成了十八歲的青年,身姿挺拔,手里還拿著一個小喇叭,嘴里喊著“大家慢點兒,別跑,到碑前排隊”。
孩子們跑到和平碑前,看到李天驥,紛紛停下腳步,齊聲喊“李伯伯好”,聲音清脆,像春日的鳥鳴。陽翔也走上前,恭敬地鞠了一躬:“李伯伯,古叔叔,我們今天來練新學(xué)的‘十字手’變式,您幫我們看看好不好?”
李天驥笑著點頭,眼里的淚光還沒褪去,卻多了幾分暖意:“好,好,你們練,伯伯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