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中眾人噤若寒蟬。
蘇皎皎垂眸,眼底深處一片冰涼的平靜。
老夫人的雷霆手段,比她預(yù)想中還要干脆利落,總算蘇歆這步棋子沒有白走,而秦氏主母的根基,也被狠狠動(dòng)搖。
老夫人疲憊地閉上眼,揮了揮手:“都退下吧?!?/p>
一切似乎都平息了,周瑤平靜地收起地上的賬冊(cè),眼神晦暗不明地掃過蘇皎皎。
而老夫人緩緩睜開眼,目光再次落到蘇皎皎身上,帶著深沉的探究。
“皎皎,”她聲音放緩,卻依舊帶著壓力,“你留下?!?/p>
眾人目光微妙地在蘇皎皎身上停頓一瞬,隨即加快腳步魚貫而出。
周瑤則平靜地收起地上的賬冊(cè),眼神晦暗不明地趁機(jī)瞄了眼蘇皎皎,最終也無聲地退了出去,順手帶上了門。
偌大的廳堂,只剩下祖孫二人,空氣中彌漫著檀香的氣息。
老夫人沒有立刻說話,只是用那根紫檀龍頭拐輕輕點(diǎn)著地面,發(fā)出沉悶的篤篤聲,每一下都敲在人心上。
她盯著蘇皎皎,仿佛要將她看穿。
“今日之事,你做得漂亮?!崩戏蛉私K于開口,聲音低沉,聽不出喜怒,“借刀殺人,干凈利落。蘇歆蠢鈍如豬,秦氏管教無方,她們母女落得如此下場(chǎng),咎由自取。”
蘇皎皎心頭微凜,面上依舊沉靜:“孫女不敢當(dāng),不明白祖母所言。只是妹妹行事確有疏漏,全靠祖母明察秋毫?!?/p>
“哼,”老夫人從鼻子里哼出一聲,“老身活了這把年紀(jì),什么伎倆沒見過?我不管你故意引我查賬的原因,是想借我之手處置她們,還是別的?!?/p>
她話鋒陡然一轉(zhuǎn),語(yǔ)氣變得森冷而極具壓迫感:“但請(qǐng)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做得再好,再像侯府的小姐,再得你父親幾分愧疚維護(hù),也改變不了一個(gè)事實(shí)——你,并非我蘇家血脈。”
“老身今日留你,就是要告訴你最好安分守己,做好你這個(gè)侯府大小姐的本分,記住你的位置。蘇家能給你這份尊榮體面,也能收回去。莫要以為有點(diǎn)小聰明,挾制住了你父親幾分,便覺得翅膀硬了,可以在這侯府翻云覆雨,連主母都敢算計(jì)。更莫要生出不該有的妄念,去肖想那些你夠不著的東西!”
老夫人渾濁卻精明的眼睛里寒光閃爍,是毫不掩飾的敲打和警告:“蘇家養(yǎng)你長(zhǎng)大,予你衣食,給你身份,已是天大的恩情。你若知恩,就該謹(jǐn)言慎行,輔助主母,和睦姐妹。而不是處處挑事,攪得家宅不寧。若是再生事端,別怪老身不顧念這十多年的情分!”
每一個(gè)字都像冰冷的針,扎進(jìn)蘇皎皎的耳膜,刺向她刻意遺忘卻又深埋心底的隱痛。
是她不想嗎?曾幾何時(shí),她對(duì)侯府不好嗎?她嘔心瀝血扶持侯府,最后換來的是他們侯府背信棄義,精心算計(jì),害她慘死。
蘇皎皎藏在袖中的手驟然收緊,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一股尖銳的痛楚混合著冰冷的憤怒和難以言喻的委屈猛地沖上心頭。
她垂著眼瞼,長(zhǎng)長(zhǎng)的睫毛掩蓋了眸中翻涌的情緒,聲音卻依舊維持著表面的平穩(wěn),甚至帶上了一絲恰到好處的恭順和受傷:“祖母教誨,孫女銘記于心,不敢忘本?!?/p>
“記住就好。”老夫人似乎對(duì)她的反應(yīng)還算滿意,疲憊地靠回椅背,揮揮手,“去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