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剛正在指揮工人裝卸,聽到這話,火氣一下就上來了。他沖到一個車夫面前。
“老王頭!怎么還不走?孫經(jīng)理都找上門了!”
被叫做老王頭的人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煙。
“急什么,這太陽這么毒,不得歇會兒?再說了,你這一車給的錢,不夠我跑兩趟的,我得等另一家送化肥的活兒湊一趟?!?/p>
另一個車夫也幫腔,“就是,我們都是散戶,哪里有活去哪里,總不能只給你們一家干吧?!?/p>
孫經(jīng)理急得直跺腳,“我的老天爺,等你們湊好活兒,黃花菜都涼了!李廠長,這可不行啊,訂單雪片一樣飛過來,你們這送貨的速度跟不上,不是砸自己牌子嗎?”
李子明從車間里走出來,張援朝也跟在后面。他們看著堆積的貨物和無動于衷的車夫,再看看焦急的孫經(jīng)理,都沉默了。工廠的產(chǎn)能上來了,機(jī)器日夜不停,可產(chǎn)品卻堵在了家門口,送不出去。
這不再是生產(chǎn)問題,而是血脈問題。工廠的血脈被堵住了。
當(dāng)天晚上,辦公室里煙霧彌漫。
趙大剛煩躁地在屋里來回走動,把地板踩得咚咚響。
“不行,這絕對不行!今天打發(fā)了孫經(jīng)理,明天還有王經(jīng)理、劉經(jīng)理!咱們現(xiàn)在靠租外面的板車、三輪車,這幫人就是一群大爺!”
他停下來,一拳砸在桌子上。
“給錢少了他們不干,給錢多了,他們看人下菜碟,今天拉你的,明天別人多給兩毛錢,他們就跑了!咱們的貨什么時候能送到,全看他們的心情!這樣下去,咱們的信譽(yù)就全完了!”
張援朝坐在角落,憂心忡忡地開口。
“而且汽水這東西,講究一個氣足。在院子里多放一天,口感就要差一分。我們辛辛苦苦改造機(jī)器提升的品質(zhì),都耗在這運(yùn)輸?shù)穆飞狭?。?/p>
李子明一直沒說話,只是在面前的紙上畫著什么。他畫了一個代表工廠的方塊,又在周圍畫了十幾個代表銷售點(diǎn)的圓圈,然后用虛線把它們連接起來。這些虛線,此刻在他的腦子里,根根斷裂。
趙大剛停下腳步,鄭重地看著李子明。
“老李,不能再靠別人了。咱們得有自己的腿!”
“自己的腿?”張援朝沒明白。
“對!”趙大剛伸出三根手指,“我們得有自己的車,自己的司機(jī),組建自己的運(yùn)輸隊!不管刮風(fēng)下雨,一聲令下,車就得開出去!這買賣,從生產(chǎn)到運(yùn)輸,必須牢牢抓在咱們自己手里!”
張援朝倒吸一口涼氣。
“買車?大剛,你瘋了?咱們剛盤下這兩個車間,改造設(shè)備花了多少錢你不是不知道。貸款的利息每天都在算,現(xiàn)在哪還有錢去買汽車?”
趙大剛脖子一梗,爭辯道:“不買汽車,難道就看著汽水爛在倉庫里?那是錢,那是咱們的命!現(xiàn)在是賣方市場,咱們多送出去一瓶,就多賺一瓶的錢。這筆賬,怎么算都劃算!”
“可錢從哪來?”張援朝堅持。
兩個最好的兄弟眼看就要吵起來。
“大剛說得對。”
李子明終于開口了,他放下了手里的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