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名姝深夜尋縣令告狀的消息,他們直到此刻才打聽出來。
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縣令不但沒有想過私底下和他們通氣,就連府邸的人也封了口,否則他們怎么會蒙在鼓里?
早知商名姝察覺到他們在動手腳?又怎么會往商名姝的坑里跳?
一瞬間,韓大爺?shù)哪樆野紫氯ィ嗉t的眼里有什么在崩塌。
那是對祖上榮耀堅厚不摧的信念轟然破碎的迷茫與不可置信。
“你當(dāng)焚香叩首,乞上蒼憐憫,羅家的人不會將你供出!”韓老夫人不愿多看一眼失魂落魄的孫子,佝僂著身子由心腹攙扶離去。
韓大爺望著背脊挺直一輩子的祖母遠(yuǎn)去微弓的背影,眼里酸澀懊悔。
他不是無知小兒,縣令大人為何要把這件事情鬧出來,牽扯白蓮教是大功一件,他怎會放過羅家?
千般刑訊、萬種詰問,總能撬開羅家的口。
事情正往韓大爺預(yù)想這般一發(fā)不可收拾,雪上加霜的是,商名姝在羅家供出是韓家指使后,命人去縣衙報案。
她有一尊價值百金,在祟效寺開過光的觀音被盜。
就連縣令都沒有想到商名姝出手竟然這樣狠絕。
這次他沒有吩咐,消息很快傳到韓家,韓老夫人一時失神,旋即目光復(fù)雜,激賞、惋惜與艷羨交織。
激賞是撇去商名姝針對韓家而言,商名姝的手段,兵不血刃,卻刀刀致命。
惋惜是商名姝這樣的女娘子徹底與韓家交惡,哪怕此事平息也不可能再交好。
艷羨是商氏有這樣的后輩,倘若生在她韓氏,何愁家族不興?
“胡說八道,玉觀音明明是她眼巴巴送上來,竟敢污蔑我們盜她一尊玉觀音!”苗氏氣得渾身顫抖。
知道商名姝的回?fù)?,韓老夫人此時心平氣和:“你們能誣陷她與白蓮教有勾結(jié),她為何就不能誣賴你們偷盜她玉觀音?”
“這說出去誰信!”苗氏仍舊不服氣。
韓老夫人嗤笑一聲,懶得再教蠢婦,轉(zhuǎn)頭目光深深落在自打清醒之后就一直如行尸走肉的孫子身上。
兀自沉浸在自己情緒的韓大爺感覺到好一陣寂靜,抬頭與祖母四目相對,祖母的眼里再也沒有譴責(zé)與期待,讓他忍不住羞愧垂下頭。
想到自己習(xí)慣下意識逃避,韓大爺又抬起頭,他知道這次韓家想度過難關(guān),還得祖母出面,否則勾結(jié)白蓮教的污蔑將反扣在韓家身上,他不能讓祖母再失望!
鼓起勇氣,韓大爺囁嚅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玉觀音是商娘子所贈不假,我們?nèi)羧氯鲁鋈?,只能向世人言明商娘子知禮懂規(guī)矩,我們韓家落魄不懂規(guī)矩,收了禮不辦事,出爾反爾還構(gòu)害商娘子,韓家的名聲徹底掃地?!?/p>
韓家最不能丟的就是名聲,因著名聲之故,哪怕韓家日薄西山,世人也高看一眼,應(yīng)天府的達(dá)官顯貴仍舊敬上幾分,這是先祖累積的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