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nèi)的炭火偶爾發(fā)出一兩聲輕微的噼啪響動,映照著趙牧平靜無波的臉。
可就在這時,夜梟不知何時進來的,悄無聲息的出現(xiàn)在沙盤跟前。
“先生,我手下的兄弟剛從西域傳回的密信?!?/p>
趙牧點了點頭,接過一看,只見信上的字跡潦草,卻字字千鈞。
夜梟如同融入陰影的一部分,靜立在一旁,等待指示。
“乙毗咄陸到底還是忍不住了?!壁w牧看罷,卻將信紙湊近燭火,看著火苗迅速將其吞噬,化為一小撮蜷曲的灰燼,隨口說到,“損失了焉耆這顆棋子,又折了野馬集的利益,他若再不有所表示,只怕內(nèi)部那些本就心懷不滿的部落首領(lǐng),更要蠢蠢欲動了?!?/p>
“先生,隨密信而來的消息能確認,西突厥調(diào)動了約三千金狼騎,由乙毗咄陸的心腹大將阿史那社爾統(tǒng)領(lǐng),正向疏勒方向移動?!?/p>
“同時,龜茲國內(nèi)親突厥的貴族也在暗中集結(jié)私兵,似有呼應(yīng)之勢?!币箺n的聲音低沉而清晰。
“三千金狼騎……乙毗咄陸這次倒是舍得下本錢?!壁w牧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看來他不只想騷擾商路,更想打掉我們在疏勒新建的市集,給西域那些還在觀望的小國看看,忤逆他西突厥的下場。”
他站起身,重新回到那幅巨大的西域沙盤前,手指精準地點在疏勒外圍的一處山谷。
“這里,是金狼騎最佳的突襲路徑,也是疏勒防線的薄弱點?!?/p>
夜梟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先生是想……”
“關(guān)門打狗,總得先把門打開?!壁w牧語氣依舊平淡,“通過太子殿下,將這份推測的敵軍動向,以邊關(guān)預警的形式遞交給兵部。"
“建議疏勒守將,加強縱深防御,并在……這里,還有這里,預設(shè)伏兵?!壁w牧手指在沙盤上幾處關(guān)鍵位置點了點。
“是?!币箺n領(lǐng)命,但又補充道:“不過先生,疏勒守將未必敢行此險招,若對方選擇固守……”
“無妨?!壁w牧打斷他,“他守他的城,我們燒我們的糧?!?/p>
“你訓練出來的那支灰影,之前不過是小試牛刀罷了,現(xiàn)在也該拉出去見見真章了?!薄白屗麄儼缱髫溬u皮毛的粟特商隊,混到西突厥大軍后方去?!?/p>
“帶上特制的火油和延時煙彈,目標是他們的草料場和飲水源地?!?/p>
“記住,一擊即走,不可戀戰(zhàn),制造混亂即可?!?/p>
“明白。動靜要大,痕跡要無?!币箺n簡潔地重復了行動精髓。
“去吧?!壁w牧揮了揮手,重新坐回椅中,拿起桌上未看完的一卷海圖,仿佛剛才決定的并非一場足以影響西域格局的軍事行動,而只是一盤棋局上的尋常落子。
數(shù)日后,疏勒以北八十里,鷹嘴峽。
夜幕低垂,寒風卷著砂礫打在唐軍哨塔的木質(zhì)墻壁上,發(fā)出沙沙的聲響。
哨兵裹緊了皮襖,努力睜大困倦的雙眼,警惕地注視著峽谷深處那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
突然,一陣極其微弱,卻密集如雨點般的馬蹄聲從峽谷深處傳來,由遠及近,速度極快!
“敵襲!鳴鏑!”哨塔上的老兵嘶聲力竭地吼道,同時奮力拉響了警鐘。
凄厲的鳴鏑聲和鐘聲瞬間劃破了夜的寧靜。
幾乎在同時,如同鬼魅般的西突厥金狼騎已經(jīng)從峽谷中蜂擁而出,他們?nèi)笋R皆披輕甲,在微弱的天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幽光,馬蹄上似乎包裹了厚布,使得沖鋒的聲勢減弱了大半,卻更顯致命。
疏勒守將張虔勖早已接到兵部轉(zhuǎn)來的預警,雖對誘敵深入的策略心存疑慮,但也做了相應(yīng)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