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六年的時間里,玉嬈和云夫人一直生活在莊子上,莊子里的其他農(nóng)戶時常外出,但她們二人是哪都不能去的。畢竟玉嬈有那樣一張臉,未免引起不必要的事端,呆在莊子里是最安全的。
如今先帝駕崩了,她唯一的危機自然也迎刃而解。
但慎郡王的事情,玉嬈卻不知怎么答復了。
她今年二十三,在莊子上生活了六年,有了很多喜歡做的事情,也有很多喜歡她的人,她早已不是十七歲時經(jīng)歷了苦難和長姐的不在意、渴望有朋友、渴望有知己的小姑娘了。
玉嬈深吸了一口氣,給慎郡王寫了一封長長的信。她和母親蹉跎了十多年,一直被推著走入無法掙脫的命運,如今苦盡甘來,她不愿被后院一方小小的天空困住,只想帶著母親到處去看看。
新帝登基,慎郡王作為右宗正,每日都忙得腳不沾地,好不容易得以喘一口氣,靜下心來看看玉嬈的來信,得到的卻是玉嬈早在五日前便離開了京城的消息。
慎郡王天塌了。
但他現(xiàn)在是正經(jīng)做著官的人,前朝事忙,他又是新帝的親叔叔,無論如何也不能隨意走開,甚至連玉嬈去了什么地方都不知曉,最后只能托太后娘娘捎了封信出去。
而玉嬈對此是不知情的,她和云夫人前幾年攢下了不少錢,如今正在外頭游山玩水呢。
玉嬈在外頭玩了半年,才收到了慎郡王半年前給她寫的信,她往包裹里隨手一扔,便又忙著帶云夫人去逛街了,慎郡王苦哈哈地在任上撐到一切都走入正軌,這才向皇上遞折子申請休沐,又親自登門請康郡王幫自己料理事務,緊接著便馬不停蹄地整理行囊,也離開了京城。
慎郡王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才在江南追上玉嬈,彼時玉嬈和云夫人已經(jīng)游玩了大半年,云夫人到底年紀上來了,有些遭不住,正跟玉嬈商量著回京城修整。富察氏的女學請她去做夫子,她也想去看看。
慎郡王與玉嬈已經(jīng)整整六年未見,他看著那個不復從前的灰敗,通身光彩照人、仿若脫胎換骨一般的女子,有一刻甚至不敢上前,他身上還穿著幾年前的舊衣服,他看了看袖口上歪歪扭扭的大蜈蚣,還是深吸一口氣,走了上去。
玉嬈沒想到會在江南遇見慎郡王,得知對方是專程為自己來時,倒也沒覺得有什么別扭的:
“那年我遇見你,只覺得你雖是天潢貴胄,但并不輕視平民,也愿意為自己的錯誤買單。后來你我就著作畫一事談天論地,在那些年里,已經(jīng)是我最特殊、最美好的回憶了。”
“但我好不容易逃脫了困住我的枷鎖,這世間天高海闊,我不想因為情愛而放棄自由?!?/p>
玉嬈看向天上的一輪明月:“況且身份有別,郡王爺應該好好享受自己的榮華富貴,不要和平民女子有過多牽扯的才好?!?/p>
“當年害你落入那樣危險的境地,我也十分后悔,”慎郡王也平靜了許多,“你將那段時光當作美好的回憶,于我而言又何嘗不是呢?”
“我雖是皇室宗親,可這身份除了給我?guī)碓S多枷鎖也沒有其他用處了,當年是因為太后娘娘用得上我,如今皇上地位穩(wěn)固,也不需我再待在右宗正的位置上了。你喜歡自由,我又何嘗不是呢?”
慎郡王從袖子里取出一枚玉佩,雙手捧著遞了過去:“天高海闊,不求云小姐為我放棄自由,只想問一問云小姐,可愿多一個同路之人?”
河邊有人放煙花,玉嬈抬頭看著夜空中絢爛的花火,又看了看眼前的人,最后還是接過了那枚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