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層在夜空深處緩緩流動,偶爾遮住半輪皓月,天地便陷入短暫的混沌。待月光重新傾瀉,整座城市仿佛被洗去了白日的喧囂,只剩下霓虹與星光的私語,還有夜風(fēng)掠過耳畔,裹挾著潮濕的水汽,在路燈下織就一張細(xì)密的網(wǎng),將人間煙火溫柔籠罩。
鎏金大門在暮色中緩緩開啟,陳芊芊腕間翡翠鐲與車門相撞,發(fā)出清越的脆響。三簇荊棘纏繞的黑蛇家徽在請柬上暗紋浮動。
“看啊,那是陳家的?”
“看家徽好像是,那應(yīng)該是陳小姐,陳家的話事人,這你都不知道?”
“真有氣質(zhì)啊?!?/p>
她踩著高跟鞋踏入水晶燈穹頂下,耳垂的水滴形翡翠墜子晃出細(xì)碎光斑,映得后頸處的紅痕若隱若現(xiàn),那是今晚陳之替她戴上項鏈時,指腹擦過的溫度。
宴廳大門打開,穿堂風(fēng)卷著夜來香的氣息撲入鼻腔。宴會廳穹頂懸著九盞水晶燈,每一盞都嵌著東印度公司的沉船玻璃,在燈光下折射出細(xì)碎的光斑,像撒了滿室碎鉆。
陳芊芊剛踏進(jìn)門,便聽見左側(cè)傳來低低的調(diào)笑:“陳家的小夜鶯終于肯出巢了?”
說話的是秦家三小姐秦挽歌,指間轉(zhuǎn)著鑲黑鉆的撲克牌,身后跟著的隨從抱著裝籌碼的檀木盒。
秦家表面是金融新貴,實則掌控著東南亞七成的地下賭莊。
她右側(cè)的林家次子正與波斯商人碰杯,袖口露出的祖母綠袖扣在燈光下泛著幽光,那是上個月林家從皇家港截獲的西班牙沉船遺物。
“秦小姐說笑了?!标愜奋反浇菗P(yáng)起恰到好處的溫婉笑意,腕間鐲子輕碰桌面,“聽聞貴府新得了緬甸翡翠礦的開采權(quán),不知能否借幾塊毛料給陳家做新季首飾?”
秦挽歌的指尖驟然收緊,她自然聽得出弦外之音,陳家這是在敲打秦家近期染指翡翠走私的事。
正要開口,宴會廳二樓突然傳來皮鞋踏在大理石臺階上的聲響,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到旋轉(zhuǎn)樓梯中央。
男人穿著煙灰色西裝,手中水晶杯盛著半盞冰酒,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目光順著她頸間翡翠項鏈滑向鎖骨凹陷處。
這是霍言第一次見到傳聞中陳家的清道夫,原以為會是帶刺的玫瑰,卻不想像塊剛出窯的羊脂玉,溫潤里藏著淬毒的鋒芒。
他走下樓梯,路過秦挽歌時點(diǎn)了點(diǎn)頭,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陳家小姐今日這身行頭,倒讓我想起霍家倉庫里那具翡翠觀音像?!彼陉愜奋访媲罢径?,“都是被刀工磨得發(fā)亮的好料子?!?/p>
袖口沉水香混著冰酒的冷冽撲面而來,陳芊芊藏起心底的厭惡,莞爾一笑。
“霍少爺說笑了,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陳家有筆生意想跟您詳談?!?/p>
霍言側(cè)身讓出通向偏廳的廊道:明人不說暗話,陳小姐隨我來。
陳芊芊沒有錯過秦挽歌眼中一閃而過的戲弄,她還是選擇跟了上去,無論如何,今晚這東西必須拿到手。
偏廳落地窗外是粼粼荷塘,月光在水面碎成銀鱗。陳芊芊一進(jìn)門,便瞧見檀木桌上擺著個牛皮紙袋,封口處火漆印正是碼頭海關(guān)的雙頭鷹徽記。
那是霍家掌控的海關(guān)私用印鑒,尋常人連見一眼都難。
霍言繞到她身后,指尖幾乎要觸到她后頸碎發(fā):“陳小姐,知道我要說什么嗎?”
她壓下心底的厭惡,漫不經(jīng)心地理了理耳墜:“霍三少倒是神機(jī)妙算?!鞭D(zhuǎn)身時恰好撞進(jìn)他含笑的眼,那雙眼像深潭,倒映著她眼底轉(zhuǎn)瞬即逝的冷冽。
“還是說,您早就在這里等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