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三,大相國寺經(jīng)坊內(nèi)氣氛凝重。汴京七十二家雕版世家的當家人齊聚于此,坊主錢老滿臉憂慮,顫顫巍巍地捧出一本活字印本,聲音里帶著一絲無奈與感慨:“諸位瞧瞧這本《金剛經(jīng)》,這印出來的字口,可比咱們辛苦雕刻的版子還要銳利清晰吶!”
眾人圍攏過來,看著那活字印本,神色各異。
有人暗自驚嘆活字印刷術(shù)的精良,有人則面露擔憂,生怕自家的生意受到?jīng)_擊。就在這時,雕版行首周大錘臉色一沉,猛地將印本狠狠擲入一旁的炭盆之中。
火苗“呼”地一躥,印本瞬間被火焰吞噬,紙張卷曲,字跡逐漸模糊。
周大錘怒目圓睜,大聲吼道:“這‘陳記活字’簡直就是在刨咱們的祖墳!”
緊接著,他從袖中掏出一封書信,揚了揚,冷笑道:“蔡太師有令,但凡用活字印書的,一律不得采購官紙!咱們雕版行這么多年來,一直奉公守法,為朝廷效力。
如今這活字印刷術(shù)橫插一腳,擾亂行規(guī),蔡太師此舉,就是要整治這些亂了規(guī)矩的人!”
眾人聽聞,頓時一陣嘩然。有的人心生不滿,覺得蔡太師此舉偏袒雕版行,打壓新興的活字印刷;但也有人暗自慶幸,覺得有了蔡太師的支持,自家的生意或許能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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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和五年,新年的余韻尚未散盡,汴京城里已然熱鬧非凡。
隨著會試日期的臨近,來自全國各地的舉子們?nèi)绯彼阌咳脒@座繁華的都城。
大街小巷,隨處可見身著長衫、懷揣書卷的年輕才俊,他們眼中閃爍著希望與憧憬,仿佛整個大宋的未來都握在自己手中。
這些舉子們來自五湖四海,口音各異,匯聚在一起,形成了獨特的景象。
有的來自江南水鄉(xiāng),帶著吳儂軟語的溫潤;有的來自塞北邊疆,透著豪邁粗獷的氣質(zhì)。
他們或三兩成群,熱烈地討論著經(jīng)史子集、時政要聞;或獨自一人,神色專注地漫步街頭,默默思索著學(xué)問。
客棧、酒樓生意火爆,處處人滿為患。舉子們在這些地方交流心得、互通有無,偶爾還會興起,當場賦詩作詞,展現(xiàn)自己的才華。
空氣中彌漫著濃厚的文化氣息,仿佛整個汴京變成了一座巨大的考場,處處都能感受到競爭的緊張氛圍。
然而,在這一片熱鬧之中,陳太初卻面臨著重重困擾。他一心籌備的書局,因蔡相公的禁紙令而陷入困境,書局上下一片灰頭土臉。
但此時的陳太初,實在無暇過多干預(yù)書局的具體事務(wù),只能在一些關(guān)鍵環(huán)節(jié)上稍作處理,因為他的全部精力,都不得不投入到即將到來的會試之中。
政和五年二月初六,晨光熹微,汴京御街已然是舉子如潮,熙熙攘攘。
保康門外那“狀元糖鋪”跟前,正起了一番爭執(zhí)。福建舉子林醒面色漲紅,對著攤主忿然道:“這松煙墨,昨兒個還三百文,怎的今日便漲到五百文了?”
那攤主卻渾不在意,撇嘴嗤笑道:“相公們且瞧瞧這滿街的人,如今國子監(jiān)門前,便是那馬糞,怕都快被踩成金子咯!啥物件兒不漲價?”
林醒無奈搖頭,周遭舉子們亦是紛紛嘆息,卻也只能徒喚奈何。
此時,陳太初乘著驢車,正于人群中艱難擠行。
這驢車雖質(zhì)樸,但是經(jīng)過陳太初的改良,更是比現(xiàn)在的馬車舒服很多,在這擁擠的街市中倒也顯得別具一格。
陳太初坐在車上,望著周遭熱鬧卻又略顯雜亂的景象,心中不禁泛起諸多感慨。
忽地,一陣朗朗書聲傳至耳畔,他轉(zhuǎn)頭看去,只見十余名川蜀舉子正齊聲誦讀《岳陽樓記》。
為首的乃是一位身著青衫的士子,手中舉著一幅糖畫滕王閣,神色激昂道:“諸君且看這糖閣飛檐,竟與那‘層巒聳翠’之意暗合,當真是絕妙非常!”眾舉子紛紛點頭稱是,贊嘆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