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午夜十一點。
霓虹燈將半片天空染成一種曖昧的紫紅色,空氣里震蕩著隱約的低音炮轟鳴,像是這座城市不眠的心臟在搏動。
在這片繁華的腹地,“迷醉方舟”夜總會的招牌并不算最扎眼的,但它卻像一塊深色的磁石,牢牢吸附著特定的人群。
這是陳紹的產(chǎn)業(yè)之一,那位在省城黑白兩道盤踞了近三十年,最終卻死得不明不白的老教父。
他死后,根據(jù)一份引起無數(shù)爭議的遺囑,這間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看似普通的夜總會,劃歸了他的長子——陳世邦。
推開那扇厚重的、能隔絕大部分外部噪音的隔音門,聲浪便如同實質的熱浪般撲面而來。
內(nèi)部空間被精心設計過,光線晦暗而富有層次,只有舞池中央籠罩在變幻的激光燈下,如同一個躁動的祭壇。
數(shù)十張卡座如同眾星拱月,環(huán)繞著舞池,此刻已是座無虛席。
衣著光鮮的男男女女隱在卡座的陰影里,交談、碰杯,眼神在昏暗的光線中閃爍,交換著各種不言自明的信息。
舞池里,擠滿了隨著震耳欲聾的電子樂七扭八歪的身體。
他們瘋狂地搖擺、甩頭,仿佛要將靈魂都甩出軀殼,沉浸在多巴胺與酒精共同構筑的短暫天堂里。
空氣里混雜著高級香水、雪茄煙葉以及荷爾蒙的味道,甜膩得讓人發(fā)慌。
位于舞池最頂端,是一個抬高了約半米的獨立平臺。
這里視野極佳,可以俯瞰整個場子的喧囂,卻又自成一格,用一道無形的界限將下面的瘋狂與上面的冷靜區(qū)分開來。
平臺上只擺著幾張昂貴的真皮沙發(fā),中間那張最為寬大的沙發(fā)上,陳世邦深陷其中,如同盤踞在王座上的年輕獅王。
他穿著一身剪裁精良的深色休閑西裝,沒打領帶,襯衫領口隨意地解開兩顆扣子。
一手端著杯琥珀色的單一麥芽威士忌,冰塊在杯中輕輕碰撞,發(fā)出細微的脆響。
另一只手的手指,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著沙發(fā)光滑的皮質扶手。
他的目光掠過下方那片歌舞升平的景象,眼神里卻沒有絲毫沉醉,只有一種冰冷的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
這時,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踏上了平臺。
是個五十歲上下的男人,身材精干,穿著合體的黑色西裝,步伐沉穩(wěn),眼神銳利如鷹,正是守在陳世邦身邊的那位保鏢。
他走到陳世邦身邊,微微俯身,聲音壓得很低,確保只有兩人能聽見:“boss,都準備好了。”
陳世邦的目光沒有移動,只是從鼻腔里發(fā)出一個短促的音節(jié):“嗯?!?/p>
保鏢繼續(xù)匯報,聲音帶著一絲凝重:“只是……那些壓著的‘貨’,下游開始催了。問我們什么時候能出。”
陳世邦終于動了動,他將酒杯湊到唇邊,抿了一口,讓那辛辣的液體在口腔中回蕩片刻,才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不急。老頭子剛走,警方盯著我們六聯(lián)的眼睛比探照燈還亮。這個風口上,一動不如一靜,先壓著。”
“是。”保鏢點頭,對這個決定并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