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23章 屋頂夜談（第1頁）

夕陽西下，少室山腳下的小村莊炊煙裊裊，染上了一層溫暖的橘色。喬家小院就在村頭，低矮的土墻，簡陋的木門，卻收拾得干干凈凈。

喬峰幾乎是拖著喬天一路狂奔回來的，少年人的興奮勁兒感染著沿途的村民，紛紛投來好奇和善意的目光。

“爹！娘！你們看誰回來了！”還沒進(jìn)院門，喬峰就扯開嗓子大吼，聲震四鄰。

木門“吱呀”一聲被猛地推開，喬三槐正拿著柴刀在院里劈柴，聞聲愕然抬頭。灶房里，系著圍裙的喬母也急匆匆地探出身來，手里還拿著鍋鏟。

當(dāng)他們的目光落在喬峰身后那個青衫少年身上時，時間仿佛凝固了。

喬母手中的鍋鏟“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她瞪大了眼睛，嘴唇微微顫抖，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幾年光陰，喬天的面容褪去了孩童的圓潤，線條更加清晰，膚色是久不見日光的白皙，身量抽高，挺拔如竹，那份沉靜的氣質(zhì)讓他看起來既熟悉又陌生。

“天……天兒？”喬母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哽咽，眼眶瞬間就紅了。她踉蹌著向前幾步，幾乎要摔倒。

喬天心頭一酸，搶步上前，穩(wěn)穩(wěn)扶住母親的手臂：“娘，是我。我回來了。”他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但仔細(xì)聽，能察覺到一絲極力壓抑的顫抖。

喬三槐也丟下柴刀，快步走來，這個老實巴交的農(nóng)夫嘴唇囁嚅了幾下，最終只重重地拍了拍喬天的肩膀，眼圈也有些發(fā)紅：“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瘦了，也……也結(jié)實了。”他感覺手下兒子的臂膀堅實有力，絕非文弱書生。

“哥在后山用功讀書練字呢！肯定是費腦子！”喬峰在一旁搶著解釋，臉上洋溢著自豪的笑容，仿佛哥哥的歸來是他最大的成就。

喬母這才徹底回過神，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雙手顫抖著撫上喬天的臉頰，細(xì)細(xì)摩挲，仿佛要確認(rèn)這不是夢境：“我的兒……真是我的天兒……你這狠心的孩子，一去就是這么多年，信也沒捎回幾封，可知娘有多想你……”責(zé)備的話語，卻充滿了失而復(fù)得的慶幸和憐愛。

“是孩兒不孝，讓娘和爹擔(dān)心了?！眴烫齑瓜卵酆?，任由母親撫摸，心中的愧疚如潮水般涌來。這份質(zhì)樸而濃烈的親情，是他算計萬千命運時，心底最柔軟的牽絆。

“回來就好，說這些干啥！”喬三槐抹了把臉，努力讓氣氛輕松起來，“孩子娘，快別哭了，天兒回來是天大的喜事！趕緊，把那只老母雞燉了！峰兒，去村頭打壺好酒來！”

“好嘞！”喬峰興奮地應(yīng)了一聲，旋風(fēng)般沖了出去。

小院里頓時忙碌起來，充滿了久違的鮮活氣。喬母拉著喬天的手問長問短，一會兒說他清瘦了要補補，一會兒又擔(dān)心他在后山吃不好穿不暖。喬天耐心地一一回答，只說是少林后山清凈，便于研讀佛經(jīng)和學(xué)問，生活清苦但能忍受，絕口不提武學(xué)之事。

喬三槐在一旁憨笑著聽著，偶爾插兩句關(guān)于莊稼收成、村里閑事的話。他們都感覺到兒子變了，不再是當(dāng)年那個沉默卻偶爾還會露出孩童稚氣的模樣，如今的喬天，沉靜得像一口深井，眼神溫潤，卻似乎藏著很多他們看不懂的東西。但不管怎樣，他是他們的兒子，回來了，這就夠了。親情迅速彌合著幾年的分離帶來的些許陌生感。

晚飯桌上，擺滿了雖不精致卻量足味厚的家常菜，中間一大盆噴香的雞湯。喬峰興奮地說著寺里的趣事，如何練功，如何與師兄們切磋。喬天大多安靜地聽著，偶爾問上一兩句，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

喬母不停地給喬天夾菜，眼里的笑意和淚光就沒斷過。喬三槐也多喝了兩杯，臉上泛著紅光。

家的溫暖，如同最醇厚的酒，緩緩浸潤著喬天因多年謀劃而緊繃的心弦。他享受著這難得的安寧，神識卻如水面般，不著痕跡地感知著四周，確認(rèn)這份溫馨未曾被任何陰霾打擾。

是夜，月明星稀。喬家小院的屋頂上，兄弟二人并肩而坐。山下村莊燈火零星，遠(yuǎn)處少室山的輪廓在月光下顯得神秘而巍峨。夜風(fēng)帶來草木的清新氣息。

“哥，”喬峰的聲音打破了寧靜，帶著滿足的嘆息，“真好，你回來了?！彼麄?cè)過頭，看著喬天在月光下更顯清俊平靜的側(cè)臉，“你以后還走嗎？”

“會出去走走。”喬天望著遠(yuǎn)方，聲音平和，“讀萬卷書，也需行萬里路。但家總是在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