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室山下,涼亭。
秋風送爽,吹動涼亭四周的竹簾,發(fā)出細微的聲響。
金臺一身素色長袍,坐于石凳之上,神態(tài)悠閑地翻看著手中一卷古籍,面前石桌上放著一壺酒,一只杯,自斟自酌,一派淵渟岳峙的大家氣度。
忽然,亭中微風拂過,一道如火的紅影已悄然坐在他對面。
修羅毫不客氣地伸手拿起金臺面前那壺還沒喝完的酒,仰頭便“咕咚咕咚”連飲數(shù)口,姿態(tài)灑脫不羈,與她之前那漠然威嚴的形象判若兩人。
金臺抬眼,看著被她放回桌上、已然見底的酒壺,不由得失笑搖頭,語氣帶著幾分長輩對晚輩的無奈與寵溺:“一把年紀了,還是這般不知禮數(shù)。”
修羅放下酒壺,哼了一聲,聲音透過面具顯得有些悶,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嬌蠻:“在本座這里,永遠是二八年華!”
金臺笑了笑,目光在她身上一掃,雖是調(diào)侃,卻帶著關切:“受傷了?”
修羅不答,反而對侍立在涼亭外的一名勁裝侍衛(wèi)吩咐道:“去,把你家金大人藏在車架暗格里的那壇‘秋露白’取來!”語氣理所當然,仿佛那酒本就是她的。
侍衛(wèi)不敢怠慢,連忙躬身應命而去。
修羅這才轉向一臉哭笑不得的金臺,沒好氣地道:“你倒是給我找了個好差事!那老和尚的修為,依我看,除你之外,閣內(nèi)無人可制。怕是……就算是你,也未必能言必勝吧?”
金臺聞言,臉上玩笑之色稍斂,露出一絲真正的驚訝:“當真?他已至如此境界?”
修羅擺了擺手,語氣帶上了一絲凝重和不確定:“不知道。只是一種感覺。他若拼著受傷,應該有把握將我永遠留在那山道上。他最后沒動手,或許是忌憚我們護龍閣,或許……真如他所言,佛性使然,不愿妄動干戈。總之,這個和尚,我看不透?!?/p>
金臺負手起身,走到亭邊,望著少室山的方向,沉吟片刻,緩緩道:“也罷。就當是給靈觀一個面子吧。有他約束,少林封山,于朝廷,于江湖,都算是個不錯的結果?!?/p>
他忽然轉身,目光變得無比鄭重,看向修羅:“修羅,你是我護龍閣中最年輕的大宗師,亦是我屬意的傳承衣缽之人。你雖也出身江湖,但老夫信你!”
他的聲音沉渾有力,帶著一種托付江山的重量:“你要記住,只要我們在,這江湖便翻不了天,便在可控之中。但若有一天,我們這些老家伙不在了……你需謹記太祖遺訓——”
“殺盡宗師!直至江湖之上,先天不出!”
“唯有如此,斷其頂尖傳承,弱其武力爭端,我大宋萬里江山,億兆黎民,方可享長久太平,無憂矣!”
修羅聽著這沉重無比的話語,面具下的眉頭似乎蹙了蹙,她有些不耐煩地揮揮手:“知道了知道了,整日念叨,煩不煩?!?/p>
她站起身,接過侍衛(wèi)恰好送來的那壇泥封完好的“秋露白”,拍開泥封,一股清冽酒香頓時彌漫開來。
“近日無事,本座懶得回那憋悶的皇城了,自個兒在江湖上散散心?!彼е茐?,語氣隨意地說道。
金臺看著她這副模樣,臉上再次浮現(xiàn)那寵溺的笑意,打趣道:“莫不是想去尋個如意郎君?”
“呸!”修羅啐了一口,抱著酒壇轉身便走,紅衣在秋風中劃出一道颯爽的弧線,只有一句話隨風飄回:
“你個為老不尊的老東西!”
“本座走了!”
聲音未落,人已消失在涼亭之外,仿佛化作了一縷紅色秋風,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