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汴京郊外一處小鎮(zhèn)的街角,一個簡陋的面攤在寒風(fēng)中亮著昏黃的燈籠。攤位上客人稀疏,氣氛冷清。
最角落的一張桌子旁,坐著一個身影。他長發(fā)披散,頭戴斗笠,一身刺眼的白色孝衣在夜色中格外醒目。他獨自斟飲,仿佛與周遭的世界隔絕,周身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冰冷氣息。鄰桌的食客對他指指點點,低聲咒罵著“晦氣”,但他恍若未聞,只是不停地將杯中濁酒倒入喉中。
這時,一陣輕微的啜泣聲打破了沉寂。只見一個約莫七八歲、衣衫襤褸的女孩,牽著一個更小的、約莫四歲的男孩,怯生生地站在攤位邊。兩個孩子面黃肌瘦,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客人碗里熱氣騰騰的面條和籠屜里白胖的包子,不住地吞咽著口水。
女孩鼓起勇氣,拉著弟弟走到一桌客人面前,聲音細(xì)若蚊蚋:“老爺,行行好,給點吃的吧……”
那桌一個胖商人模樣的人眉頭一皺,厭惡地?fù)]袖:“滾開!小叫花子,別妨礙大爺吃飯!”
女孩瑟縮了一下,又轉(zhuǎn)向另一桌,那桌的江湖漢子更是粗暴:“媽的,哪來的小雜種!伙計!快把他們轟走!”
面攤伙計聞聲趕來,一臉不耐地驅(qū)趕:“去去去!又是你們這兩個小崽子!說了多少次了,你們是罪宗武當(dāng)?shù)挠嗄酰瑒e來這觸霉頭!快滾!”
“武當(dāng)”二字入耳,那一直沉默的孝衣人執(zhí)杯的手微微一頓,這是他進(jìn)入面攤后第一個細(xì)微的動作。他緩緩抬起頭,斗笠下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般掃過那兩個瑟瑟發(fā)抖的孩子,最終落在驅(qū)趕他們的伙計身上。
“讓他們過來。”一個沙啞而冰冷的聲音響起,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給他們兩碗面,加肉。”
伙計被那目光一刺,竟不敢反駁,嘟囔著去準(zhǔn)備了。
兩個孩子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女孩遲疑地看向孝衣人,見他并無其他動作,才小心翼翼地拉著弟弟,一步步挪過來。走到近前,女孩“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磕了個頭:“謝謝……謝謝恩人!”小男孩也學(xué)著姐姐的樣子,怯生生地躲在姐姐身后跪下。孝衣人依舊沉默,沒有阻止。
直到伙計端著兩大碗熱氣騰騰、鋪著肉絲的面條放在空位上,誘人的香氣才讓兩個孩子暫時忘記了恐懼。孝衣人示意他們坐下。兩個孩子再也忍不住,爬上凳子,狼吞虎咽起來。女孩吃了幾口,便小心地夾起自己碗里的面條和肉絲,放到弟弟碗里,小聲說:“弟弟,你多吃點,快長高?!毙∧泻⒆炖锶霉墓哪夷?,卻也笨拙地夾起一根肉絲,努力伸向姐姐的碗:“姐姐,你也吃……”
孝衣人靜靜地看著這一幕,斗笠下的陰影遮掩了他的表情。半晌,他開口,聲音依舊沙?。骸澳銈兏改改??”
女孩動作一頓,眼圈瞬間紅了,強(qiáng)忍著淚水,哽咽道:“娘……娘親三年前就病逝了。家里……家里全靠大哥照顧。大哥是武當(dāng)?shù)木⒌茏?,他很厲害的,本來可以照顧好我們的……可是……可是……”她再也說不下去,用臟兮兮的袖子一把一把地抹著眼淚,小男孩見姐姐哭了,也跟著抽泣起來。
孝衣人沉默了。
良久,他伸手入懷,掏出一個沉甸甸的粗布錢袋,看那份量,里面是他此刻全部的身家。他拉過女孩的手,將錢袋不容置疑地塞進(jìn)她破舊的衣襟里。
女孩感受到那沉甸甸的分量,驚呆了,連忙又要跪下:“恩人!這……這太多了!我們不能要!”
孝衣人已然起身,背對著他們,聲音帶著一種仿佛穿透歲月塵埃的疲憊與冰冷:“不必。就當(dāng)是……這天下人欠你們的?!?/p>
說完,他不等兩個孩子再說什么,身影一晃,便已融入街角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見,只留下兩個揣著錢袋不知所措的孩子,和兩碗尚未吃完、依舊冒著絲絲熱氣的面條。
……
同一片夜空下,大宋皇城深處,一座奢華殿宇內(nèi)。
紅袍曳地的太上正盤坐于蒲團(tuán)之上,周身氣息若有若無,她指尖捻著一根細(xì)如牛毛的金針,針尖在燭火下閃爍著幽冷的光澤,正對著面前一個銅人模型的穴位緩緩比劃,似乎在推演著某種精妙的功法。殿內(nèi)檀香裊裊,寂靜無聲。
突然,窗外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一閃而過,速度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