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天強行按下腦海中翻騰的荒謬感,深吸一口氣,鄭重地接過了黃裳遞來的書冊。他收斂心神,開始仔細翻閱。
起初,他還能保持平靜,但隨著一頁頁看下去,他的臉色越來越凝重,到最后,甚至感到一陣頭皮發(fā)麻!
這書中所述,并非簡單的武功招式堆砌,而是一套極其龐大、精深、且邏輯嚴密、自成體系的武學理論總綱!其根基,純粹源于道家經(jīng)典,將《道德經(jīng)》、《南華真經(jīng)》、《黃帝陰符經(jīng)》等典籍中的玄妙哲理,與人體經(jīng)絡、氣血運行、精神意念完美結合,闡釋武學至理。
其中內(nèi)功總綱部分,并非追求至陽至剛或至陰至柔,而是直指“陰陽互濟,龍虎交泰”的本源。它巧妙地將《九陽神功》那“如來慈力”般生生不息、滋養(yǎng)萬物的特性融入,強調(diào)以內(nèi)力洗滌經(jīng)脈,化解“貪、嗔、癡、慢、疑”五毒對心性與肉身的侵蝕,追求一種中正平和、圓融通透的先天之境。這理念,深合《道德經(jīng)》“沖氣以為和”以及《莊子》“純粹而不雜,靜一而不變”的至高意境。
而在招式運用上,更是博采眾長,它汲取了逍遙派武學(如天山六陽掌的陰陽變幻、白虹掌力的曲直如意)的精髓,融合了少林絕技(如一葦渡江的輕盈、諸多掌法指法的發(fā)力技巧)的奧妙,更囊括了武林中各門各派掌、指、拳、腳、輕功、身法、鞭法、爪法,乃至音律奪魂攝魄之法的長處。但所有這些,都被統(tǒng)一在道家“道法自然”、“以柔克剛”、“以靜制動”的核心理念之下,不再是簡單的模仿與拼湊,而是提煉其“神意”,化入自身的“道理”之中。
更讓喬天心驚的是,經(jīng)文中還包含了極其精深的療傷篇與易筋鍛骨篇。其中闡述的法門,隱隱指向能疏通多年淤塞的經(jīng)脈,滋養(yǎng)萎縮的肌體,這豈不是正對應了無崖子殘疾多年、雖被黑玉斷續(xù)膏接續(xù)斷骨但經(jīng)脈依舊有些萎縮的后遺癥,以及巫行云因李秋水偷襲、在修煉“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時走火入魔,導致身體永遠停留在十三歲狀態(tài)的困境?
喬天猛地抬起頭,看向依舊神色平靜的黃裳,眼神復雜無比,仿佛在看一個不應存于世的“怪物”。他心中翻起滔天巨浪:“天命之子!此真乃天命之子!我武當立道之基,或許……就在今日,就在此書,就在此子身上!”
他一直以來最大的心病,便是武當雖盛,卻缺乏真正屬于自己的、系統(tǒng)而圓融的武學體系。他只能以“太極”篩選心性、悟性絕佳者,但后續(xù)所傳,依舊龐雜,源自少林、逍遙乃至江湖各派,與武當標榜的“道”義,總有隔閡,遠不如后世張三豐那般,能創(chuàng)出太極拳、太極劍、真武七截陣、梯云縱等完全契合道家思想、名垂千古的獨門絕藝。如今,黃裳這本《九陰真經(jīng)》,讓他看到了希望!
他強壓下激動的心情,合上書冊,對黃裳道:“裳兒,隨為師來?!彼枰紡V益,需要請教師門尊長。
兩人來到后山一處清幽的閣樓,此處是無崖子與巫行云清修之所。多年相處,巫行云始終不離無崖子左右,雖從未明言,但那份歷經(jīng)磨難、沉淀下來的深情與守護,已無需多說。兩人之間的氣氛,也比早年緩和了許多,多了幾分默契與寧靜。
見到喬天和黃裳聯(lián)袂而來,無崖子放下手中正在翻閱的一卷道經(jīng),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巫行云則依舊是那副冷艷模樣,尤其是看到黃裳,更是冷哼一聲,別過頭去,顯然對他這“不務正業(yè)”、“只讀書不練武”的做派依舊不滿。無崖子倒是愛屋及烏,對喬天的弟子也保持著祖師的氣度,含笑示意他們坐下。
喬天也不多言,直接將那本《九陰真經(jīng)》遞給了無崖子,神色鄭重:“師尊,師伯,此乃裳兒近日整理編撰的一份武學綱要,弟子觀之,覺其義理精深,或許……對我武當,乃至對師尊、師伯的身體,皆有大用。還請二位過目?!?/p>
無崖子有些好奇地接過,巫行云雖然不屑,但也被喬天那鄭重的態(tài)度勾起了一絲興趣,斜眼瞥著。
無崖子緩緩翻開書頁,開始低聲誦讀其中的總綱與精要部分。起初,他聲音平穩(wěn),帶著品鑒的意味。但很快,他的語速慢了下來,眼神變得越來越專注,越來越亮,甚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震驚!
“……故真氣之行,非剛非柔,亦剛亦柔,循經(jīng)導脈,如云施雨潤,滌蕩五內(nèi),化解滯礙……嗯?!”無崖子念到療傷篇關于疏通萎縮經(jīng)脈、滋養(yǎng)本源的論述時,聲音猛地一頓,抬頭震驚地看了黃裳一眼,又急忙低頭繼續(xù)看去。
巫行云原本漫不經(jīng)心地聽著,但隨著無崖子念出那些關于調(diào)和陰陽、逆轉(zhuǎn)因功法反噬導致的身體異變、甚至提及“固本培元,返照先天,可撫平舊日痼疾,復歸自然生長之態(tài)”的玄奧法門時,她那冷艷的臉上也首次出現(xiàn)了劇烈的波動!她猛地坐直了身體,再也顧不得保持冷淡,目光銳利地盯向那本書冊,仿佛要將其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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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崖子越念越是激動,聲音都帶著一絲顫抖:“……音律之道,合于天地韻律,可引動氣血,亦可安撫神魂,攝魄奪魂不過末技,調(diào)和身心方為根本……這……這竟將我所思所想,乃至未能想通之處,盡數(shù)闡釋明白?!”
他霍然抬頭,目光灼灼地看向黃裳,那眼神不再是看一個晚輩,而是如同看待一位在武道與道理上足以與自己平等論道的同道!巫行云亦是如此,她看向黃裳的眼神,充滿了極度的震驚與審視,之前的所有不屑與輕視,在這一刻蕩然無存!
他們兩位,皆是武學宗師,見識廣博,眼光毒辣。他們自認已經(jīng)很高看喬天這個弟子了,但此刻見到這本《九陰真經(jīng)》,才明白,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喬天的成就,更多是際遇與魄力,而黃裳這份純粹基于道理推演、融匯百家、自成一格的悟性與智慧,簡直……簡直非人!一百個喬天綁在一起,在這等純粹的“悟道”天賦面前,也顯得黯然失色!
閣樓內(nèi)一片寂靜,只剩下無崖子有些粗重的呼吸聲。
喬天將二位師長的反應盡收眼底,心中亦是澎湃不已。他沉默片刻,壓下翻騰的心緒,看向身旁寵辱不驚的弟子,用一種嘗試性的語氣,緩緩問道:
“裳兒,為師觀此真經(jīng)總綱,深得道家‘平衡’、‘循環(huán)’之妙。不過……為師有個想法,若將這總綱開篇第一句,改為‘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是故虛勝實,不足勝有余’……你覺得,如此改動,意境是否更為貼切,更能點明我武當后發(fā)制人、以柔克剛的核心理念?亦更合《道德經(jīng)》之本意?”
黃裳原本平靜無波的眼眸,在聽到喬天這句話后,驟然收縮!他猛地抬頭,看向自己的師尊,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極度震驚、仿佛聽到了某種天地至理般的表情!他嘴唇微張,似乎想說什么,卻一時失語,整個人都僵在了那里,陷入了巨大的思索與震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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