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面包車在盤山公路上咆哮,引擎聲撕扯著山間的寧靜。
林默緊握方向盤,指節(jié)發(fā)白,目光如同鷹隼般掃過窗外飛速倒退的景致。
十年了。熟悉的蔥蘢山巒,梯田的綠色弧線,遠(yuǎn)處山坳里散落的灰瓦房頂……記憶的碎片與眼前景象重疊,卻蒙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陰翳。
前世,通訊斷絕前那撕心裂肺的忙音,父母最后絕望的呼喊,如同跗骨之蛆,啃噬著他的神經(jīng)。
“青山坳……”
他低聲念出這個名字,舌尖嘗到一絲混合著泥土腥氣和血腥味的苦澀。
不是游子歸鄉(xiāng)的溫情,而是背負(fù)著血債與生存執(zhí)念的重返。
車子碾過一段年久失修的水泥路,劇烈顛簸,底盤發(fā)出痛苦的呻吟。
路旁雜草叢生,幾乎掩沒了路基。
幾處明顯的塌方痕跡,只用簡陋的木樁和碎石草草攔著。
遠(yuǎn)處梯田里,勞作的稀疏身影大多是佝僂的老人,動作遲緩。
整個山村,透著一股被時代遺忘的、行將就木的衰敗氣息。
與城市虛假的繁華相比,這里衰敗得真實而刺眼。
村口那棵標(biāo)志性的老槐樹還在,只是枝葉稀疏了不少,虬結(jié)的樹干上刻著歲月和風(fēng)雨的溝壑。
樹下一個穿著洗得發(fā)白藍(lán)色中山裝、頭發(fā)花白稀疏的老人,正背著手,瞇著眼朝來路張望。
正是村長趙老根。
他旁邊還蹲著兩個抽著旱煙的中年漢子,皮膚黝黑粗糙,眼神帶著山里人特有的警惕和打量,是村里的獵戶張大山和瓦匠李石頭。
面包車卷起的塵土撲了三人一臉。
趙老根皺著眉頭用手扇了扇,看清下車的林默時,渾濁的老眼里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被一種世故的審視取代。
“喲?這不是……老林家那小子?林默?”
趙老根拖著長腔,臉上擠出幾分皮笑肉不笑的客套,“聽你媽前兩年念叨,在城里當(dāng)大老板了?咋有空回咱這窮山溝溝了?”
他目光掃過那輛沾滿泥灰、毫不起眼的面包車,語氣里帶著不易察覺的輕慢。
“趙叔?!?/p>
林默的聲音平穩(wěn),聽不出情緒。他關(guān)上車門,目光掠過趙老根,落在張大山和李石頭身上,微微點頭:“大山叔,石頭叔?!?/p>
前世記憶翻涌:張大山沉默寡言,但一手追蹤狩獵的本事在末世初期救過他命;
李石頭手藝扎實,可惜后來為了半袋發(fā)霉的米,死在爭奪中。
此刻,他們只是兩個帶著好奇和戒備的普通山民。
“哎,哎,回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