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章 青藤初秋，人海一撞（第2頁）

這些議論像細(xì)小的針，刺得林溪更加不自在。她只想快點(diǎn)收拾好離開這里。她低著頭，加快了手上的動作，小聲說了句：“謝謝?！甭曇糨p得像蚊子哼哼，幾乎被周圍的噪音吞沒。

顧嶼似乎聽到了，也似乎沒聽到。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林溪面前投下一片陰影。他并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垂著眼，目光似乎再次掃過林溪護(hù)在懷里的畫夾，以及那疊剛剛撿起的、最上面那張草葉素描。他的眼神里依舊沒什么溫度，但那專注的審視感讓林溪莫名緊張，抱著書本和畫夾的手臂不自覺地收緊。他看到了什么？那張草稿畫得其實(shí)很潦草……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學(xué)生會制服的男生擠了過來，對著顧嶼語氣恭敬又帶著點(diǎn)急切：“顧副主席，劉老師那邊催了，說贊助商代表提前到了，會議馬上開始?！?/p>

顧嶼這才收回落在林溪畫稿上的視線，淡淡地“嗯”了一聲，臉上沒有任何被打擾的不悅，也沒有對剛才援手行為的任何解釋或回應(yīng)。他轉(zhuǎn)身，邁開長腿，毫不猶豫地跟著那個學(xué)生會干部朝行政樓的方向走去，背影挺拔而冷峻，迅速融入了人流，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fā)生。

壓在頭頂?shù)年幱昂湍菬o聲的審視感驟然消失，林溪才感覺又能順暢地呼吸了。她抱著失而復(fù)得的書本和畫夾，慢慢地站了起來，手心因?yàn)榫o張和用力，微微有些汗?jié)瘛?/p>

周圍那些探究的目光并未完全散去，讓她如芒在背。她趕緊低下頭，像只受驚的小兔子，抱著自己的東西，幾乎是逃離般地擠出人群，朝著新生宿舍樓的方向快步走去。行李箱的輪子在身后發(fā)出咕嚕嚕的聲響，仿佛在應(yīng)和她有些急促的心跳。

直到走進(jìn)宿舍樓相對安靜的大廳，林溪才靠在冰涼的墻壁上，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剛才那一幕還在腦海里反復(fù)回放：擁擠的人群，散落的畫稿，那只突然出現(xiàn)、骨節(jié)分明的手，還有那雙深邃、疏離、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以及他最后落在她畫稿上的那兩秒專注目光。

臉?biāo)坪踹€在微微發(fā)燙。她甩甩頭，試圖把那張過分好看也過分有壓迫感的臉?biāo)Τ鋈ァＶ皇且馔?，只是他恰好在旁邊，順手幫了個忙而已。像他那樣的人，大概轉(zhuǎn)頭就忘了。她這樣告訴自己。

回到分配好的宿舍，里面空無一人，室友大概都還在外面忙。林溪放下行李箱，迫不及待地走到書桌前，小心翼翼地將懷里的書本和畫夾放下。她得檢查一下她的寶貝畫稿有沒有損壞。

她解開畫夾的搭扣，將里面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素描本完好無損，顏料盒也安然無恙。她松了口氣，開始整理那些散落的單張畫稿。大部分都只是沾了點(diǎn)灰，沒有破損。她一張張撫平，疊好。

突然，她的動作頓住了。

指尖在一疊畫稿中反復(fù)翻找了幾遍，眉心微微蹙起。

少了一張。

不是那張被顧嶼救下的草葉素描，那張好好地夾在最上面。是另一張……一張她昨晚隨手畫的，圖書館窗外那棵巨大梧桐樹的速寫草稿。線條很潦草，只是捕捉了幾個光影的瞬間，右下角還用鉛筆寫了個小小的日期“9。2”。

林溪的心猛地一跳。她清楚地記得，這張畫是夾在畫夾中間的，不應(yīng)該掉出來。剛才撿的時候，她明明把所有散落的都攏回來了……難道掉在了人更多的地方，被踩壞了？或者……被人撿走了？

她努力回憶著混亂的現(xiàn)場。顧嶼幫她撿起了草葉那張和幾本書……然后他就被叫走了。難道是在那之前，或者之后？

一個模糊的念頭不受控制地鉆進(jìn)腦海：他離開前，最后看的那一眼……看的真的是那張草葉素描嗎？還是……

林溪捏著手中的畫稿，指尖微微發(fā)涼。圖書館窗邊的梧桐樹影，那張消失的草稿……還有顧嶼那雙深不見底、看不出情緒的眼睛。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著困惑和一絲莫名不安的感覺，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悄然漾開了細(xì)微卻無法忽視的漣漪。

宿舍窗外，傳來新生們興奮的交談聲和行李箱滾動的聲響。陽光正好，青藤大學(xué)的嶄新生活才剛剛鋪開畫卷。而林溪站在書桌前，看著那疊整理好的畫稿，總覺得其中缺失的那一張，像一個無聲的問號，懸在了她踏入這所大學(xué)的第一天。

她不知道，那張消失的梧桐樹影草稿，此刻正安靜地躺在一個她意想不到的地方——顧嶼學(xué)生會辦公室桌面的文件下，只露出一個不起眼的邊角。而那個擁有深邃眼眸的主人，在會議開始前，指尖無意識地在那粗糙的紙頁邊緣摩挲了一下，目光掠過窗外真實(shí)的梧桐樹影，一絲極淡的、難以捉摸的情緒在他眼底飛快掠過，快得無人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