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的意識在無盡的黑暗與冰冷中沉浮。
仿佛溺水之人,不斷向下墜落,四周是粘稠得化不開的墨色,唯有眉心一點灼熱,如同被燒紅的烙鐵死死釘住,帶來撕裂神魂般的劇痛。那痛楚并非持續(xù)不斷,而是一波接著一波,每次涌動,都帶來無數(shù)混亂破碎的畫面與聲音:
滔天的血海、碎裂的星辰、無數(shù)扭曲哀嚎的怨魂、一座座崩塌的古老石碑、還有……一顆巨大無比、遍布血管狀紋路、在深淵中緩緩跳動的漆黑心臟!
每一次跳動,都仿佛撞擊在他的靈魂最深處,引動他周身氣血逆流,靈力躁動不安。一股冰冷、暴虐、充滿了吞噬一切欲望的意念,如同毒蛇般纏繞著他的神識,試圖將他拖入無盡的瘋狂與黑暗。
“寂滅……道種……歸來……”
模糊而充滿誘惑的囈語在耳邊回蕩,仿佛來自九幽之下的召喚。
就在他意識即將被徹底吞噬之際,丹田深處,那滴歷經(jīng)寂滅與重生、凝聚了他全部道基的寒髓,猛地迸發(fā)出一股極致的冰冷!
與此同時,得自上古洞府、初步凝聚的星辰封魔符文也自動浮現(xiàn),散發(fā)出微弱卻堅定的星輝,與寂滅寒髓之力交織在一起,護(hù)住他最后一點靈臺清明。
兩股力量如同忠誠的衛(wèi)士,死死抵住了那無孔不入的魔念侵蝕。
劇烈的對抗在他體內(nèi)展開,帶來更強烈的痛苦,卻也讓他恢復(fù)了一絲模糊的感知。
他感覺到一股溫和醇厚的靈力正源源不斷地輸入自己體內(nèi),試圖安撫躁動的氣血,壓制眉心的灼熱。還聽到斷斷續(xù)續(xù)的、壓抑著焦急的對話聲:
“……魔印深入神魂,與性命交修……強行剝離,恐傷根本……”“……凈魂丹也只能暫時壓制……必須盡快決定……”“……天音閣……蘇家秘法……或可一試……”“……風(fēng)險太大……需從長計議……”
聲音漸漸清晰,身體的掌控感也逐漸回歸。劇痛依舊存在,但已從無法忍受的程度減弱到可以勉強承受。
云逸艱難地、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淺青色紗帳頂,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寧神檀香——這是他在蘇家客院的房間。
視線逐漸聚焦,他看到床邊圍著的幾人。
坐在最前方,雙手正抵在他丹田位置,全力輸送靈力的,正是蘇清寒。她俏臉蒼白,額角沁著細(xì)密的汗珠,顯然消耗巨大,但眼神卻充滿了專注與擔(dān)憂。
一旁站著面色凝重的蘇家大長老蘇淵,他手持一枚散發(fā)著柔和白光的玉尺,正小心翼翼地在云逸眉心處探查,尺身光芒每一次接觸那魔印,都會引發(fā)一陣輕微的波動和滋滋聲響。
趙千仞和洛雨菲則站在稍遠(yuǎn)些的地方,眉頭緊鎖,低聲商議著什么。林軒和蕭婉兒守在門口,神情緊張。
“他醒了!”一直密切關(guān)注著的蕭婉兒第一個發(fā)現(xiàn)云逸睜眼,驚喜地低呼道。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集中到云逸臉上。
蘇清寒立刻收功,急忙俯身關(guān)切地問道:“凌逸!你感覺怎么樣?”
云逸張了張嘴,喉嚨干澀發(fā)不出聲音。蘇清寒連忙取過一杯溫水,小心地喂他喝下。
溫水入喉,稍稍緩解了不適。云逸深吸一口氣,聲音沙啞地開口:“還……死不了。”他嘗試運轉(zhuǎn)靈力,立刻感到眉心魔印一陣悸動,帶來針扎般的刺痛,迫使他又悶哼一聲,停下了動作。
“別急著運功!”蘇淵大長老沉聲道,收回了玉尺,臉色無比嚴(yán)肅,“你神魂被那魔心種下了極其惡毒的‘本源魔印’,此印已與你精氣神三寶初步交融,尋常手段根本無法驅(qū)除,反而會激起它的反噬,加速其侵蝕?!?/p>
洛雨菲走上前,柔和的凈化霞光籠罩云逸,讓他感覺稍微舒服了一些,但她秀眉間的憂慮并未化開:“此印詭異,乃魔心本源所化,既有追蹤標(biāo)記之效,亦會潛移默化侵蝕心志,放大心中惡念,更會不斷汲取宿主力量滋養(yǎng)自身。長期下去,后果不堪設(shè)想。”她頓了頓,看向云逸,“劍尊前輩離去前曾言,福禍相依。此印雖險,卻也蘊含一絲最精純的魔源之力,若能化解惡念,反哺己身,或是一場造化。但此法……古籍中雖有零星記載,卻幾乎無人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