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月光透過茅草縫隙,在云逸蒼白的面容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睜著眼,望著那簡陋的窩棚頂,久久未動。
身體的感覺如同潮水般緩慢而清晰地涌回。每一寸肌膚,每一根骨骼,每一條細微的經(jīng)脈,都在瘋狂地吶喊著同一個詞——虛弱。
不是疲憊,不是力竭,而是近乎徹底掏空后的絕對虛弱。仿佛整個身體都被拆解、碾碎,又被勉強拼湊起來。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胸腹間撕裂般的疼痛,每一次嘗試凝聚心神,都如同在粘稠的泥沼中跋涉,泥沼深處還埋著無數(shù)鋒利的碎片,刺得他神魂劇痛。
昨夜那掌控天地、言出法隨的“青帝”偉力,此刻遙遠得如同隔世的幻夢。丹田內(nèi),那米粒大小的青金光點緩慢旋轉(zhuǎn),如同風中殘燭,微弱得幾乎無法感知。它汲取著稀薄的天地靈氣,速度慢得令人絕望,杯水車薪,根本無法填補這具殘破軀殼的干涸。
失落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心頭。從一村翹楚,到引動石碑的守護者,再到那近乎神只的“帝君”,最后,跌回這連翻身都困難的凡塵泥淖。巨大的落差帶來的不僅是無力感,更有一種深沉的迷茫。前路在何方?這殘軀,這微弱的力量,如何守護?如何兌現(xiàn)石碑的囑托,鎮(zhèn)守那封???
就在這時,眉心處那黯淡的青金印記,傳來一陣極其微弱卻清晰的溫熱感。
嗡……
仿佛回應(yīng)他的迷茫,印記微微震動。這一次,他不再是被動感知,而是主動將心神沉入其中。
剎那間,窩棚外的“聲音”變得更加清晰。
守夜人撥動篝火的噼啪聲。
遠處傷者壓抑的呻吟。
夜風吹過新立木樁的嗚咽。
還有……無數(shù)股微弱卻堅韌的、如同螢火蟲般的暖流!
這些暖流,無形無質(zhì),卻帶著無比清晰的意念:
“帝君一定要好起來……”
“保佑阿林哥……”
“重建家園……”
“守護光碑……”
是信念!是村民們在黑暗中默默祈愿、在苦難中咬牙堅持的守護信念!它們?nèi)缤俅w海,從村子的各個角落,朝著他眉心的印記悄然匯聚而來。
這股力量依舊微弱,無法轉(zhuǎn)化為實質(zhì)的靈力填補丹田。但當它們流入印記,再順著印記流淌過他干涸破碎的經(jīng)脈時,一種奇異的溫暖和堅韌感油然而生。肉體的痛苦似乎被稍稍撫平,神魂的刺痛也緩和了許多。更重要的是,一種沉甸甸的責任感,如同磐石般壓下了心頭的失落與迷茫。
守護,并非只靠毀天滅地的力量。這份以血淚鑄就、在廢墟上頑強生長的信念,同樣是一種力量!一種支撐著他,也支撐著整個青云村活下去、走下去的力量!
“信念……為薪……”云逸的嘴唇無聲地翕動,眼中那屬于“云逸”的堅定,終于壓過了屬于“青帝”的茫然。
“張……伯……”他艱難地、極其沙啞地吐出兩個字,聲音微弱得幾乎被風聲掩蓋。
窩棚角落,那個蜷縮著睡覺的半大孩子卻像被針扎了一樣猛地驚醒!他揉了揉眼睛,看清云逸睜開的雙眼,瞬間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下一秒,連滾帶爬地沖出窩棚,帶著哭腔的嘶喊劃破了寂靜的黎明:
“醒了!帝君醒了!張伯!帝君醒了——!”
整個臨時營地仿佛被投入了滾燙的油鍋!
腳步聲、驚呼聲、壓抑的哭泣聲瞬間沸騰!人們從簡陋的窩棚中涌出,不顧一切地朝著云逸所在的窩棚跑來。張伯被兩個后生幾乎是架著沖在最前面,他那只完好的手抖得厲害,老淚在溝壑縱橫的臉上肆意流淌。
“帝君!帝君您醒了!”張伯撲到草席邊,想碰又不敢碰,只能哽咽著反復(fù)念叨,“老天開眼!老天開眼?。 ?/p>
無數(shù)雙眼睛,飽含著敬畏、狂喜、擔憂與最純粹的祈愿,聚焦在云逸身上。那匯聚而來的信念暖流,瞬間變得更加清晰、更加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