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她說過她更喜歡看日出。
他們約過要在白果山看日出的,因為種種原因沒能看成,卻在這里看到了。
唐阮伸出手,陽光落在她纖瘦的指尖,她感受到光給她的溫暖,很愜意。
以前被趕出門罰站的時候她最期盼天亮,因為天亮了她會被放進去,那個樓道里有一個狹窄的小窗戶,面朝著東邊,日出時她會把凍僵的手貼在玻璃上。
光從不吝嗇,只要留有一絲縫隙,它都能透進來。
黎逸飛抓住她伸在半空中的手,他緊緊抓握著,溫度滾燙,牽起她道:“我?guī)慊厝バ菹??!?/p>
他的掌心也很暖。
這世界上有溫暖的,不只一種。
……
昏暗的房間里,窗臺拉上厚重的窗簾,唐阮縮在黎逸飛的胸膛,他的臂膀緊緊抱著她,屋子里靜悄悄的,只有兩人均勻的呼吸聲。
黎逸飛將唐阮帶回了他的公寓,為了讓她補補覺,她有一天一夜沒合過眼了。
唐阮在他懷中很快入睡。
她做了個夢。
夢里的場景是二十年前她的家,那個家是叁居室,客廳空間小,茶幾上擺著幾顆橙子,阮清如惜花,陽臺上種滿了花花草草,連餐桌上的玻璃杯都插著一束矢車菊,桌布是藍白色的格子,母親溫柔地晃著嬰兒床,目光慈愛。
大門口傳來抖鑰匙的聲音,父親換鞋進門,母親親熱地迎上,脫掉他的外衣,關切地問著,得到滿懷愛意的擁抱后夫妻倆一同去看襁褓中的孩子,小嬰兒睡醒,兩口子就在嬰兒床前逗著笑著,其樂融融。
在這個夢里唐阮是一個旁觀者,她看著這對夫妻恩愛,可她又太清楚,這是她的家,也不是她的家,這么溫馨浪漫的家庭,從來沒有屬于過她。
畫面又轉到了樓頂。
還是那個角落,阮清如就坐在那兒,她養(yǎng)著長長的頭發(fā),臺上風大,她瘦弱的身軀宛如薄紙,骨瘦如柴,在寒風的吹拂中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她就要隨著風輕飄飄地墜落樓底,碎成片片殘紙。
陡然間,她轉過了頭。
唐阮看清了她的臉,不是阮清如……
是唐阮。
跳樓的阮清如變成了她自己,下一秒,唐阮就看見“自己”跳了下去,羸弱的身體破碎了,風中飄散的殘片都是她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