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在部隊門口等了足足有半個小時。
寒風(fēng)像是長了眼睛,專門往人骨頭縫里鉆。
她緊了緊懷里已經(jīng)有些不耐煩的念念,將孩子的小臉整個埋進自己破舊的棉襖里,只留下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又膽怯地打量著這個陌生的地方。
“媽媽,爸爸什么時候來呀?”念念的小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
“快了,念念再等等?!碧K清輕聲安撫著,心里卻是一片冰冷。
就在她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終于從營區(qū)里走了出來。
五年未見,顧長風(fēng)的樣子沒什么變化。
一身筆挺的軍裝襯得他肩寬腿長,五官硬朗,眉眼間帶著軍人特有的堅毅和冷硬。可那雙看向蘇清的眼睛里,卻沒有一絲久別重逢的喜悅,只有被打擾后的不耐煩。
顧長峰大步流星地走到蘇清面前,沒顧上看一眼她懷里那個瘦弱的孩子,一開口就是興師問罪,。
“你來這里干什么?這么大的事,怎么能說鬧就鬧,還帶著孩子跑這么遠?媽都來信了,說你怎么勸都不聽!”
蘇清的心徹底涼了。
瞧瞧,這就是她的丈夫。
五年未見,第一句話不是問她們母女過得好不好,不是問孩子冷不冷餓不餓,而是劈頭蓋臉的一頓指責(zé)。
蘇清冷冷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顧長風(fēng)被她這種沉默又倔強的眼神看得一陣火大。
他皺起眉頭,語氣更重了幾分,像是在下達命令:“我知道你心里有氣,但這件事是為了顧家好,是家族大事。文斌身體不好,他那一房不能斷了根。我們是長子長嫂,多擔(dān)待一些是應(yīng)該的?!?/p>
他似乎覺得自己的語氣太硬,又緩和了一些,卻說出了讓蘇清更加心寒的話。
“我答應(yīng)媽了,咱們下一個兒子,就過繼給文斌,這事就這么定了。你先跟我去招待所,明天給媽寫信認個錯,回家好好過日子。”
“過繼兒子?”
蘇清渾身一震,隨即是刺骨的冷笑。
王英在信里就是這么騙他的嗎?
蘇清想起了王英在屋里說的那些骯臟話,想起了顧文斌那垂涎三尺的猥瑣眼神。
“過繼兒子?說得真好聽!”
蘇清的聲音冰冷,帶著濃濃的嘲諷,“顧長風(fēng),你知不知道,為了讓我這個長嫂乖乖聽話顧全大局,你媽——要把你三歲的親生女兒念念,賣掉!”
她一把將嚇得發(fā)抖的念念推到身前,指著女兒瘦弱的身體。
“你看看她!她是你女兒!你媽要把她賣給人牙子,換十塊錢!這也是你同意的家族大事嗎?!”
“你胡說什么!”
顧長風(fēng)被賣女兒這個消息震驚了,但他下意識的第一反應(yīng),不是憤怒,而是不信。他認為是蘇清在夸大其詞,用這種聳人聽聞的方式來反抗過繼的事。
“媽怎么可能賣掉念念!蘇清,你為了鬧脾氣,連這種謊話都編得出來?”
看著他這副理所當(dāng)然,認定是自己在撒謊的樣子,蘇清心中最后的一絲寄托也徹底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