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逃出火光沖天的營寨,他回頭望去,只見主營方向已徹底被烈焰吞噬,映紅了半邊天穹。失散的侍衛(wèi)長陳五認出了他,連忙上前攙扶住幾乎脫力的主帥,繼續(xù)向南亡命奔逃。
途中,他們險之又險地避過一隊羯族游騎的搜索。
劉世達剛松了口氣,另一隊羯族騎兵又呼嘯而至。
他魂飛魄散,連忙帶著陳五撲進道旁一片半人高的草叢中,死死屏住呼吸。
那隊騎兵竟在他們藏身之處附近勒住了馬。一個粗豪的聲音響起,帶著顯而易見的諂媚:“千夫長,您這條妙計,讓河里海將軍把北唐那個‘名門之后’引進來了,戰(zhàn)后必定是大功一件!”
另一個略顯矜持,卻難掩得意的聲音回應道(這正是千夫長石阡):“呵,并非我有什么妙計,實在是這次來的北唐軍太不堪一擊。你看,咱們鞏喜碧太師只是略施小計,那個叫什么劉世達的主將,就嚇得屁滾尿流,連自己的大軍都不要了,像只受驚的兔子一樣鉆草叢了吧?哈哈!”
“哈哈哈……”周圍的羯族騎兵們爆發(fā)出一陣肆無忌憚的狂笑,有人甚至朝著草叢方向啐了一口。
草叢內,劉世達的臉在黑暗中瞬間變得血紅,屈辱感如同毒蟲般噬咬著他的內心。他死死咬住嘴唇,幾乎嘗到了血腥味。
北境王那張沉穩(wěn)而又帶著告誡意味的面容浮現(xiàn)在眼前,當初那句“羯族兇悍,不可輕啟戰(zhàn)端”的勸告,此刻如同最響亮的耳光,抽得他臉頰生疼。
他下意識地將頭埋進帶著土腥味的草根里,像極了逃避現(xiàn)實的鴕鳥。身旁的陳五偷偷瞥了一眼主帥,只見他身體微微發(fā)抖,不知是出于恐懼,還是無邊的羞憤。
羯族騎兵們嘲弄了一陣,眼看遠處又有潰兵出現(xiàn),石阡才大喝一聲:“前面還有北唐豬玀!殺!一顆人頭,賞銀一兩!”
“我已有十顆首級!”
“我十一顆!”
“我九顆!”
……
騎兵們喧嘩著,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策馬呼嘯而去。
劉世達聽著他們遠去的聲音,和那如同談論貨物般的首級計數(shù),一股寒意浸透骨髓。照這么殺下去,十萬大軍……他不敢再想。
天色微明時,一行人已逃出二十余里。劉世達左肩傷口劇痛,渾身力氣仿佛被抽空,再也支撐不住,癱坐在地。
陳五等人圍在一旁,看著他狼狽不堪的樣子,眉頭緊鎖,眼神復雜。
就在這時,前方塵土揚起,一隊約百余人的騎兵疾馳而來。劉世達大驚失色,也顧不得形象,連滾帶爬地鉆進旁邊的灌木叢。
這隊人馬在附近停下,為首一名將領環(huán)顧四周,聲音帶著疑惑:“奇怪,剛才明明看到這里有幾個人影,怎么轉眼就不見了?”
躲在樹叢里的劉世達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心頭猛地一顫,一股絕處逢生的激動涌上,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
他啞著嗓子,試探地喊道:“可是……張占將軍?”
“正是末將!”那將領聞言,立刻滾鞍下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