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數(shù)巡,帳內(nèi)氣氛漸酣。
牛黃喝到興頭上,猛地站起身,抄起一個海碗滿上,徑直走到費允面前。
“費將軍!”他聲震屋瓦,“往日你總管糧草,諸多不易!今日我敬你一碗,先干為敬!”
說罷,他仰頭便灌,喉結(jié)劇烈滾動,咕咚之聲清晰可聞,一碗烈酒頃刻見底。他將空碗倒懸,目光炯炯地盯著費允。
全帳目光霎時匯聚于此。
費允臉上血色盡褪,他艱難地站起身,雙手微顫地捧起自己面前那碗酒,嘴唇翕動,似想說什么,終是化作一聲無聲的嘆息。
他眼一閉,心一橫,端起碗便往嘴里倒。酒水潑濺,一半強咽入喉,一半順著嘴角、脖頸淋漓而下,將他胸前衣袍浸透大片,狼狽不堪。
一碗飲盡,費允身子晃了兩晃,連話也未能說出一句,便直接癱軟在條案上,杯盤叮當(dāng)亂響,已然不省人事。
牛黃見狀,非但不惱,反而哈哈大笑:“痛快!費將軍是真性情!”目光隨即轉(zhuǎn)向趙范,“逍遙侯,到你了!”
趙范從容起身,雙手穩(wěn)穩(wěn)定定地端起酒碗,迎著牛黃審視的目光,不疾不徐,將一碗烈酒飲得滴水不漏。碗底朝下,面色如常。
“好!好!好!”牛黃連贊三聲,重重拍在趙范肩頭,力道之大,讓趙范身形微微一晃,“趙兄弟是真豪杰!酒品見人品!往后,你得多來哥哥這兒走動!”
趙范嘴角含笑,拱手為禮,心下卻暗忖:這般飲法,簡直是玩命。
直至二十壇酒盡數(shù)告罄,帳內(nèi)已是東倒西歪,鼾聲四起。牛黃步履蹣跚,撞開兩張條案來到趙范面前,渾身酒氣沖天,一手搭在他肩上,口齒不清地道:“兄…兄弟…改日…再…再喝個痛快……”
話音未落,他龐大身軀便向后仰倒。李風(fēng)華與王會因似早有預(yù)料,同時搶上一步,一左一右將其穩(wěn)穩(wěn)架住。兩人面色如常,顯是對這般場面習(xí)以為常。
“侯爺莫怪,”李風(fēng)華扶著不省人事的主將,對趙范歉然道,“將軍今日確是盡興了,未能遠送,還望海涵?!?/p>
“無妨?!壁w范擺手,目光掠過一片狼藉的軍帳,在那醉倒的費允身上略一停留,“將軍豪邁,趙某領(lǐng)略了。來日方長?!?/p>
在鐵牛與兩百侍衛(wèi)簇擁下翻身上馬,馳離北唐大營。晚風(fēng)一吹,酒意上涌,趙范揉了揉額角。
“侯爺,此人……”鐵牛催馬靠近半個馬身,低聲問道。
趙范回首望去,將那座旌旗招展的軍營吞沒大半,他眼中最后一絲酒意褪去,化作冰涼的凝重。
他微微一頓,語氣沉郁:“這位牛將軍的‘威風(fēng)’,恐怕很快就要用無數(shù)兒郎的鮮血來證明了?!?/p>
夜色如墨,徹底籠罩了北境蒼茫的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