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門外,趙范遠遠看見一隊將領肅立等候。他輕夾馬腹,加快速度,在距營門二十步處利落下馬,將韁繩拋給身后侍衛(wèi),整了整衣冠方才前行。
“逍遙侯趙范?!彼笆质┒Y,目光掃過為首那名虬髯將領。
“北唐主將牛黃。”牛黃抱拳回禮,聲若洪鐘,眼神中帶著毫不掩飾的打量。
二人對視的剎那,趙范心中暗凜——此人眉宇間的桀驁,比傳聞更盛三分。
中軍大帳內,眾人分賓主落座。
趙范命人呈上禮單:“這是郡主的一點心意,還請將軍笑納。”
牛黃粗略掃過禮單,朗聲笑道:“代我謝過郡主!請郡主放心,有我牛黃在此,羯族人再敢來犯,定叫他們有來無回!”
趙范看著他志得意滿的模樣,心底泛起隱憂,面上卻不動聲色:“有將軍此言,北境百姓可安枕無憂了?;厝ズ?,定將將軍美意轉達郡主?!?/p>
牛黃聞言,笑聲愈發(fā)洪亮,震得帳幔微顫。
“牛將軍,北境局勢復雜,不比西北。羯族騎兵驍勇善戰(zhàn),其主帥更是詭計多端。”趙范斟酌詞句,“當日北境王便是中了他們的奸計,被困梅花塢,以致……”
“哼!”牛黃不以為然地打斷,“北境王雖勇冠三軍,卻失之智謀。若換作是我,絕不會中這等圈套。”
趙范執(zhí)杯的手微微一頓。若是江梅在此,聽到這般狂言,怕是要當場拔劍相向。他暗自嘆息,不知朝廷派此人是來鎮(zhèn)守北境,還是來自尋死路。
這般目中無人,在這虎狼環(huán)伺的北境,恐怕連一月都難支撐。
又寒暄片刻,趙范起身告辭。
“急什么!”牛黃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我與侯爺一見如故,酒宴已經備下,今日定要痛飲三百杯!”
趙范見他態(tài)度堅決,不便推辭,只得應下。
后軍帳中,早已擺開十數張榆木條案,當中一口銅釜沸著羊湯,白汽蒸騰,肉香四溢。牛黃徑自坐了主位,也不講究虛禮,揮手便讓趙范坐在右首。費允、張占、李風華、王會因等將領依次列坐,帳內一時只聞炭火噼啪與甲胄摩擦的細響。
“來!上酒!”牛黃聲若洪鐘。
話音未落,幾名魁梧親兵已抬著二十個黑陶酒壇魚貫而入,重重頓在泥地上。牛黃親手拍開一壇泥封,濃郁的酒氣頓時彌散開來。他也不用酒盞,直接提起壇子,仰頭便灌了幾口,酒液順著虬髯淌下,浸濕了前襟。
“在我這兒,就得按西北的規(guī)矩!”他抹了把嘴,目光灼灼地掃過全場,最后落在趙范身上,“在座諸位,一人一壇!不喝完,便是瞧不起我牛黃!”
趙范端起親兵斟滿的陶碗,淺嘗一口。酒味雖烈,入口卻還算醇和,并非想象中那般難以消受,心下稍定。
他目光微轉,瞥見斜對面的費允,只見他面色發(fā)白,盯著面前那壇酒,喉頭不住滾動,握著筷箸的指節(jié)已然泛白。
牛黃與趙范挨著,每次喝酒便舉碗示意,趙范也端起舉碗會意,兩人便喝了碗中酒。
酒過數巡,帳內氣氛漸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