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6章 生命之樹（第2頁）

復制體似乎對東方紅的反應毫無所覺，它只是緩緩地抬起手，有些笨拙地、好奇地看著自己的手指，然后，它轉動脖頸，那雙和夏愛華一模一樣的眼睛，空洞地望向了本尊的方向。

就在視線接觸的剎那，夏愛華感到一股冰冷的、無形的尖刺猛地扎入她的腦海深處！

不是疼痛，而是一種被強行翻閱、被剝離、被復制的戰(zhàn)栗。她潛意識里對這片森林的恐懼，對未知的焦慮，對拯救人類任務可能失敗的擔憂，甚至……甚至一些連她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識到的、深埋心底的陰暗念頭——比如對某個長期競爭對手一閃而過的厭惡，對一項耗盡了心血卻進展緩慢的研究項目產(chǎn)生的瞬間疲憊與放棄沖動——所有這些細微的、被理性牢牢壓制的情感和記憶碎片，都像是決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涌向那個空洞的復制體。

玉液中的“夏愛華”那雙原本空洞的眼睛里，開始迅速注入“神采”。那神采并非夏愛華平日里的冷靜與睿智，而是一種混雜了初生懵懂、接收到龐大信息的混亂，以及……一絲迅速沉淀下來的、冰冷的審視。它的嘴角，極其細微地、扭曲地向上牽動了一下，那不是一個微笑，更像是一種本能欲望得到初步滿足的、原始的呲牙。

“阻止它！”夏愛華從靈魂戰(zhàn)栗中驚醒，聲音因極度恐懼而嘶啞，“東方紅，分析它！找到弱點！”

東方紅的處理器全速運轉?！澳繕四芰亢诵呐c下方液體連接，生命活動依賴于持續(xù)能量供給。嘗試物理隔離?！彼直矍岸俗冃?，射出一道定向高能粒子束，目標直指復制體與玉液連接的雙腳。

然而，粒子束在接觸到復制體周身的空氣時，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墻壁，能量被急劇偏轉、散射，只在周圍的空氣中激起一圈圈漣漪。復制體被這攻擊激怒了，它發(fā)出一聲非人的、帶著金屬摩擦質感的嘶吼，猛地從玉液中躍起，動作迅捷得超乎想象，直接撲向夏愛華！

它的目標明確至極，不再是茫然的狀態(tài)，那雙眼睛里燃燒著一種取代和占有的瘋狂火焰。

“危險！”東方紅瞬間計算了攔截軌跡，酒紅色的身影擋在夏愛華與復制體之間。復制體的手掌猛地拍在東方紅的胸甲上，沒有巨大的聲響，但一股強大的、帶著精神污染特性的沖擊波擴散開來，東方紅體表的能量屏障劇烈閃爍，系統(tǒng)內部爆出一連串警告提示。

夏愛華被這股力量波及，踉蹌著后退，撞在一棵怪樹的樹干上。她眼睜睜看著那個擁有自己面容和部分思維，卻充斥著陌生黑暗欲望的怪物，與自己最信賴的助手纏斗在一起。東方紅的攻擊精準而高效，但復制體似乎總能預判它的動作，并且其身體強度遠超預估，能量攻擊效果甚微，物理打擊也被一種無形的力場偏轉。

更讓她心底發(fā)寒的是，就在他們戰(zhàn)斗的過程中，樹上又有幾朵不同顏色的花苞，似乎受到了下方激烈能量場和思維波動的刺激，開始加速脈動，內部胚胎的輪廓越來越清晰——它們正在同步讀取戰(zhàn)場中逸散的信息，無論是夏愛華驚懼交加的思維，還是東方紅高速運算時產(chǎn)生的數(shù)據(jù)流！

一旦這些新的復制體誕生……夏愛華不敢想象后果。她必須做點什么，不能只是眼睜睜看著。

她的目光急速掃視周圍，最終落在那棵巨樹本身，落在那無數(shù)垂下的、脈動著流光的氣生根須上。這些根須，似乎是能量傳輸?shù)耐ǖ?，也是花朵孕育的溫床。一個瘋狂的想法在她腦中成形。

“東方紅！”她大喊，努力讓自己的聲音穿透打斗的噪音和精神的干擾，“干擾那些根須！切斷它和花朵、還有下面那些液體的能量聯(lián)系！”

東方紅的邏輯核心瞬間理解了指令的優(yōu)先級。它硬抗了復制體一記重擊，借力向后滑行，手臂再次變形，不再是集中的能量束，而是轉換為一種大范圍的、高頻振動能量場，猛地罩向最近處的幾束氣生根須。

有效！

被能量場覆蓋的根須內部，流動的光彩瞬間變得紊亂、黯淡，像接觸不良的燈管般瘋狂閃爍。與之相連的幾朵正在孕育胚胎的花朵，劇烈地顫抖起來，花瓣收縮，內部胚胎的光芒也明滅不定。

玉液中的復制體發(fā)出一聲更加痛苦和暴怒的咆哮，它的動作出現(xiàn)了一瞬間的凝滯和失衡，體表那層無形的力場也波動起來。它猛地轉頭，充滿刻骨恨意的目光死死盯住了夏愛華，顯然意識到誰才是真正的威脅。

“繼續(xù)！擴大范圍！”夏愛華一邊喊，一邊從隨身工具包里掏出一個多功能地質錘，不顧一切地沖向巨樹的主干附近，對著那些看起來相對纖細的輔助根莖猛砸。錘子落在那些半透明的纖維上，發(fā)出沉悶的、類似敲擊橡膠和金屬混合物的聲音，反震力讓她手臂發(fā)麻。

復制體舍棄了東方紅，如同鬼魅般沖向夏愛華。東方紅立刻攔截，能量場全開，死死纏住它。

戰(zhàn)斗進入了最危險的僵持階段。夏愛華和東方紅破壞根須，復制體就變得虛弱；但復制體的攻擊也越發(fā)瘋狂，東方紅的機體開始出現(xiàn)損傷，外殼上出現(xiàn)了裂痕和凹痕。而那些未被干擾的花朵，孕育的速度似乎還在加快。

必須找到核心！夏愛華喘息著，汗水浸濕了她的額發(fā)。她的目光再次投向樹根部的瓊漿玉液。所有的胚胎都在那里完成“激活”，所有的復制體都與它保持著能量連接……問題的關鍵，很可能就在那片液體深處！

“東方紅！”她做出了決定，聲音因決絕而顫抖，“把我扔進去！扔進那個池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