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大敗于江北,殘兵退守吳縣。
此時的吳縣暴雨如注,仿佛天河決口,渾濁的水流裹挾著折斷的兵戈、撕裂的戰(zhàn)旗,還有無聲漂浮的尸骸,在泥濘中打著旋,匯入?yún)强h城外那條曾經(jīng)清澈、如今卻泛著暗紅血沫的護城河??諝饫飶浡F銹和泥土被雨水反復浸泡后特有的腥腐氣息,沉重得令人窒息。
吳縣城頭,傷痕累累的“孫”字大纛在狂風中勉強挺立,旗面被撕開數(shù)道裂口,濕漉漉地緊貼著旗桿。城垛后,殘余的士兵緊靠著冰冷的石頭,眼神空洞地望著城下那片被雨水攪成泥潭的戰(zhàn)場。他們臉上刻著難以言喻的疲憊與絕望,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冰冷的鉛塊。
“少主……”渾身浴血的程普扶著一處箭垛,聲音嘶啞得如同破舊的風箱,雨水混合著血水從他花白的胡須上不斷滴落,“能戰(zhàn)的……不足千人了?!?/p>
孫策沒有回頭。他高大的身影挺立如槍,任由冰冷的雨水沖刷著他年輕卻已飽經(jīng)風霜的臉龐。甲胄上布滿了刀砍箭鑿的痕跡,幾處深可見骨的傷口被雨水沖刷得發(fā)白,他卻渾然不覺。那雙曾燃燒著霸王之焰的銳利眼眸,此刻死死盯著城外雨幕深處那片緩緩逼近的、如同移動山脈般壓來的巨大陰影——那是劉備與呂布的聯(lián)軍大營。旌旗在雨霧中若隱若現(xiàn),肅殺之氣穿透雨幕,直抵城頭。
“守住。”孫策的聲音不高,卻像一把淬了火的匕首,刺破了雨聲和城頭的死寂。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吳縣在,江東便在!”他猛地握緊了腰間的古錠刀柄,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咯咯作響,仿佛要將全身最后一絲力氣都注入這冰冷的鋼鐵之中。雨水順著他緊抿的嘴角流下,分不清是水還是別的什么。
就在這時,城下泥濘的曠野盡頭,那片龐大的陰影開始蠕動。沉重的馬蹄踏破泥濘,如悶雷滾動。一隊隊騎兵、步兵如同鋼鐵的洪流,踏著被雨水泡軟的尸體和折斷的兵刃,沉默而堅定地碾過戰(zhàn)場,向著吳縣殘破的城墻壓來。那面獵獵作響的“劉”字大旗和旁邊那桿更加張揚跋扈的“呂”字旗,在鉛灰色的天幕下顯得格外刺眼,宣告著勝利者的步伐無可阻擋。
夏侯平和懷孕五個月有余的孫嬋此刻正在吳縣坐鎮(zhèn),得知快馬急報說孫策大敗而歸,且有數(shù)萬追兵南下,夏侯平立刻吩咐手下東方美前去救援。
航天科技園已經(jīng)有條不紊地在東方美的指揮下發(fā)展著,吳縣城內也建立起了一座高樓科技大廈,專門負責科研和理論知識培養(yǎng),因此東方美也很少去烏程了。
接到夏侯平的任務,東方美第一時間離開了吳縣的科技大廈,直奔長江邊去迎接孫策。
聯(lián)軍先鋒在城郊那片被踩踏得一片狼藉的野地上勒馬停下,不再前進。雨勢稍歇,濃重的烏云低低壓著大地,光線昏暗如同黃昏。劉備勒住戰(zhàn)馬,雨水順著他斗笠的邊緣滴落,他望著前方泥濘中散落的江東軍殘破甲胄和零星抵抗的火光,眉頭緊鎖,面沉似水。
“玄德公,”一個低沉而極具穿透力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弄和狂熱的期待,“江東鼠輩,不過如此。孫伯符小兒,此刻怕是躲在城頭瑟瑟發(fā)抖了?!眳尾疾邉玉R匹,緩緩踱到劉備身側。他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線下如同一尊魔神,方天畫戟斜指地面,冰冷的戟刃反射著微弱的天光。馬匹不耐煩地打著響鼻,噴出的白汽瞬間被冰冷的空氣吞噬。呂布的目光越過劉備,投向遠處吳縣那在雨幕中顯得模糊不清的輪廓,眼中燃燒著赤裸裸的征服欲和嗜血的興奮,“破城之日,取其首級,方不負這千里奔襲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