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49章 隨孫嬋入穹窿山寨（第1頁）

暮色四合，沉重的鉛灰色云層壓著連綿起伏的穹窿山脈，仿佛要將這莽莽蒼蒼的巨獸壓垮。山風(fēng)打著旋兒，帶著深秋的寒意和草木枯敗的氣息，吹拂著蜿蜒曲折的山道上這一行人疲憊的身影。

隊伍前方，孫蟬穩(wěn)穩(wěn)地騎在一匹健碩的青驄馬上，脊背挺得筆直，像一根嵌入山脊的鐵釘。她偶爾抬手，指向云霧繚繞中若隱若現(xiàn)的某個險峻峰頭，向身邊的心腹低聲吩咐幾句，聲音被風(fēng)吹得斷斷續(xù)續(xù)。她手下的精悍嘍啰們，雖顯風(fēng)塵仆仆，卻依舊保持著高度的警惕，目光如鷹隼般掃視著兩側(cè)陡峭嶙峋、怪石林立的崖壁，以及下方深不見底的幽谷。山道狹窄處，僅容一人一馬通過，馬蹄踏在裸露的巖石上，發(fā)出單調(diào)而清晰的“嘚嘚”聲，更襯得周遭死寂。

夏侯平和東方美被夾在隊伍中間，亦步亦趨地跟著。夏侯平身上那件半舊的玄色勁裝沾滿了塵土和草屑，幾處明顯的破損處露出的肌膚上，還帶著干涸的血跡和淤青。他的臉色有些蒼白，嘴唇緊抿，但那雙深邃的眼眸卻異常明亮，銳利地掃視著周圍的環(huán)境——嶙峋的怪石如同蟄伏的巨獸，盤根錯節(jié)的老松虬枝伸展如鬼爪，每一處地形都仿佛天然的陷阱與屏障。他默默記下路徑的轉(zhuǎn)折、哨位的可能位置，以及任何可供利用的遮蔽物。這穹窿山，果然名不虛傳，險要異常，難怪孫蟬能在此盤踞多年。一股沉重的壓力感，隨著山勢的升高而越發(fā)清晰。

東方美則顯得更加沉默，她身上的酒紅色航天服早已不復(fù)光鮮，褲腿部被荊棘劃破了好幾道口子，顯得有些狼狽。她低垂著頭，長發(fā)有幾縷散亂地貼在頰邊，長長的睫毛掩蓋了眼底的情緒，只偶爾抬起眼，飛快地掠過前方的孫蟬背影，或是側(cè)目瞥一眼身旁的主人夏侯平，眼神復(fù)雜難明，交織著疲憊、憂慮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警惕。她的手看似無力地垂在身側(cè)，指尖卻在緊致的袖口中微微蜷曲，仿佛隨時準(zhǔn)備應(yīng)對突如其來的變故。山風(fēng)卷起她的衣袂，讓她單薄的身影在蒼茫山色中顯得格外渺小。

越往上走，山勢越是陡峭逼仄，林木也愈發(fā)茂密幽深。光線被高大的樹冠切割得支離破碎，投下斑駁陸離、不斷晃動的陰影，如同潛行的鬼魅?？諝庵袕浡嗤痢⒏~和一種山石特有的冷冽氣息。隊伍中無人高聲言語，只有粗重的喘息、馬蹄聲、衣料摩擦聲和間或響起的、不知名夜鳥的短促鳴叫，構(gòu)成一種令人窒息的肅殺氛圍。

轉(zhuǎn)過一道近乎垂直的鷹嘴崖，眼前的景象豁然一變。一道巨大的、由整根巨木捆綁而成的厚重寨門，如同巨獸的咽喉，赫然嵌在兩座如刀削斧劈般的絕壁之間。寨門上方，依著山勢用粗糲的巨石壘起了一道高聳的垛墻，箭孔密布，透出森然寒意。

“開門！大當(dāng)家回山了！”隊伍前方，一名嘍啰扯開嗓子吼道，聲音在山谷間激起陣陣回響。

寨墻上立刻有了動靜，幾個黑影探出頭來，火把的光亮隨之晃動。確認了孫蟬的身影后，只聽得一陣沉重的“嘎吱嘎吱”聲響起，那扇仿佛與山壁融為一體的巨門被緩緩拉開，露出后面幽深的通道。門洞內(nèi)壁上插著熊熊燃燒的火把，跳動的火焰將人影拉得扭曲變形，投射在粗糙的石壁上，如同群魔亂舞。

孫蟬一馬當(dāng)先，率先踏入這山腹般的通道。夏侯平和東方美緊隨其后，踏入這昏暗的光影之中。通道并不長，但極其壓抑，兩側(cè)石壁濕冷，仿佛能滲出水來，火把燃燒的松油味混合著鐵銹和某種陳年血腥的淡淡氣息，直沖鼻腔。通道盡頭的光亮處，隱約可見人影幢幢，兵器偶爾反射出冰冷的寒光。

穿過門洞，眼前驟然開闊。

一個巨大的、依山而建的山寨呈現(xiàn)在眼前。高低錯落的木屋、石屋如同巨獸的鱗片，密密麻麻地附著在陡峭的山坡和相對平緩的臺地上。中央是一個巨大的、被踩得結(jié)實的泥土地廣場，此刻正燃著幾堆熊熊的篝火，跳躍的火光映照著圍坐在周圍、形形色色的面孔——有敞著懷喝酒的彪形大漢，有擦拭著兵刃的陰沉漢子，也有抱著孩子、面容粗糙的婦人。食物的香氣、劣質(zhì)酒水的味道、汗味、牲口的膻味混雜在一起，撲面而來。

隨著孫蟬一行的出現(xiàn)，廣場上的喧囂瞬間低了下去。無數(shù)道目光如同探照燈般齊刷刷地投射過來，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好奇、冷漠，甚至還有幾道帶著明顯敵意的兇狠視線，牢牢釘在隊伍中間的夏侯平和東方美身上。那些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針刺，讓空氣都凝滯了幾分。

孫蟬勒住馬，在篝火的光暈中環(huán)視了一圈自己的地盤，威嚴的目光所及之處，那些嘈雜的聲音徹底消失了。她并未多言，來到夏侯平身旁，只是沉聲吩咐了一句：“從今日起，我身旁之人便是你們的寨主，而我孫蟬以后就是你們的寨主夫人。奔波了一日，先帶咱們的寨主去后山石屋安置，好生看顧?！闭Z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眾人聽后不敢多言，都有些好奇，只好奇這陌生男子何德何能，竟然能入主穹窿山寨當(dāng)家做主，雖然好奇，可是他們不敢質(zhì)疑他們的大小姐孫蟬的決定。

兩名孔武有力的嘍啰上前，對著夏侯平和東方美做了個“請”的手勢，眼神卻如鐵鉤般警惕。

夏侯平深吸了一口這混雜著煙火與野性的空氣，挺直了腰背，目光平靜地迎向那些各色各樣的注視，仿佛要將這山寨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張面孔都刻入腦海。東方美則下意識地靠近了夏侯平半步，微微垂首，避開了那些肆無忌憚的打量。

篝火在他們身后跳躍，將他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投在身后那片由刀槍、木屋和沉默人群構(gòu)成的、充滿未知的山寨背景上。夜風(fēng)卷著火堆的灰燼打著旋兒飛起，像不祥的預(yù)兆。他們踏入了狼巢虎穴的中心，暫時的落腳，卻遠非安寧的開始。這穹窿山寨的夜，才剛剛降臨。